三娘在里屋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门外院子里一个黑漆漆的身影静静而立,额上带着匆忙而来的薄汗。此刻,正对着那微弱的窗口灯光久久的望着。
来人身边跟着一个人,站在他稍后一点的位置,恭着手、略低着头,静静的陪着。
夏日的夜,没有太多的风,只有一些虫鸣此起彼伏。过了一刻时间,后侧的人见到前面的人还没有动,便轻轻抬头,看了一他的脸色。恰好,不远处窗户的萤萤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只露出一脸的温和与担忧。
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刚刚经历了什么,于是悄悄对他说了句:“入夜已深了,陈姑娘许是睡下了,更深露珠,国公爷还是早些回宫吧。”
赵顼并没有理会庆言,而是看着小屋里的灯光,心内慢慢的平静下来。
其实今日晚宴的情形不好,他本来就预料到了。下午那会又是运冰又是传唤太医的,动静早就传到了皇后那边,皇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本就是怀着十二分的小心去参加宴会,但是却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皇后直接在晚宴的时候当着太后和一些近臣及家眷给他颜色看,宴席上直接拿着一些他莫须有的错处出来说笑,还做出一副拳拳慈母的作态。
一会说他近来常犯孩子气捉弄师长、一会又说他治水患的时候分不清官员、理不清账务。那调笑的口气虽然听起来很像一位母亲在絮絮叨叨的说家常,偶尔似乎还有些宠溺的感觉。
但是实际上一面指责他不懂礼法、辱没尊长,是为不孝;一面指责他不懂国务、无法为官家分忧,是为不忠。这可都是明里暗里在抹杀他的形象。为难的是,他还没有办法提出辩解。
不忠不孝的皇子哪里还有什么威仪?这可为官家提出的后期皇子监国设想设下了重重阻拦。
一个皇太后还没有帮助父亲摆平,又出现一个皇后横插一杠。也许是自己做的过了,为了三娘失了分寸,可是,若母亲与父亲一条心,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计划而跑出来现场搅局?
太后、父皇、母后,三人各自有着心思,这次真的是趟浑水啊。赵顼愈发觉得前朝的事情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般简单了。
还好的是她醒了,这是最大的安慰。
只有庆言知道,他当时在晚宴上如何的面色黑沉如铁,也知道他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刹那脸色才有些缓和。于是眼神也随着他看向那个小屋的窗户,夜色如漆、星子也闪闪烁烁,那窗户透出的一点点暖色就那样平静的亮着,让人觉得在这暗色如墨的黑夜里有了一丝希望,真的挺好。
此后的一段时间,赵顼一直在前朝忙碌着,很少来这个院子,只偶尔派庆言或者其他人匆匆过来瞧一眼。
三娘也细心的发现院子外面的人似乎换过,门卫也有加强,连庆言每次进来都要费些波折。唯一庆幸的是采莲并没有被换掉,似乎态度更好了一些,仔细的照顾自己。吃穿用度也稍稍好了一些,至少冰没有断过。而且陆修永还能时不时的过来瞧上一眼。
对于这些三娘也能明白,定然是皇后不喜赵顼再来看自己,便更换了里外的人,以防着自己与赵顼再见面。而目前看来,因着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暂时也不会被苛待,更别说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说明父亲、母亲以及大哥还是安全的。况且现在过的也没什么苦难,这个局面也算挺好的吧,至少大家都好。
三娘在里屋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门外院子里一个黑漆漆的身影静静而立,额上带着匆忙而来的薄汗。此刻,正对着那微弱的窗口灯光久久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