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言让小宫人都退下之后,转头看着赵顼,眼神关切。赵顼这一两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是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奋发、如何的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让自己转变的更加成熟、沉稳,脱去了少年的稚气,他都看在眼里。
这个少年聪明敏锐、心思细腻、本性纯良,若是还在将军府,日后必将成为一个明媚的栋梁。可是,他却生在帝王家,没有办法爱自己所爱,没有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成为一个随性洒脱的人。
庆言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刻赵顼正神色凝重的立在窗前,对着一个已经落下的窗户,轻轻拧起的眉头说明着他这会的心情。
“王爷,喝杯热茶吧,天冷了,仔细窗口招了风。”庆言劝道。
“嗯。”赵顼没有多的话,朝着书桌走去。庆言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把茶碗端到他面前,蒸汽蒸腾,袅袅的挡住了少年的神色。
庆言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只听赵顼轻轻唤了一句:“庆言。”
“奴在。”庆言恭敬的对着赵顼。
过了好一刻,赵顼才缓缓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了一句:“你说——,父皇待我如何?”
庆言一下子犯了难,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赵顼又打断了他:“你下去吧,没事了。”
庆言看了一眼赵顼,悄悄退了出去。他放下棉门帘的时候,听见了茶碗轻轻落在书桌上的吧嗒声,空旷而短暂。
赵顼看着茶碗,不禁苦涩的笑了一下——自己居然跑去问庆言?真是可笑。
这些事情,包括今天下午他们讨论了一下午的事情,他自己其实最清楚不过了,只是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而已。
下午讨论的重点在于,在如此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他赵顼,颍王,该如何去做。
几位来书房讨论的公子们,分为两派。
一派以刑部侍郎鲁飞家三公子鲁承竟为代表,主战。认为赵顼应该趁着八月的胜利再次请战,力压大夏。另外主张示好大理国王,建立良好的支撑。最终形成自身强大力量,反向支撑朝廷,帮助官家解决掉那些先皇派的人,拿回朝堂主动权。
另一派以蔡京为代表,主退。认为此刻应该休养生息、藏锋避芒,不主动去参与朝堂内外的纷争。关起门来做个闲散王爷。
两派相互不服——主战派自然大骂蔡京畏首畏尾、不以社稷为重;主退派则批评鲁承竟锋芒太过、不通政治变通。
赵顼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主战自然是能快速解决当下的问题,可是却是太过激进。做的不好,容易落人口实;做的太好,容易木秀于林。
而主退派过于圆滑,让自己置眼下的动荡于不顾,只为了保存实力长久计算。但是尺度还是有些难,太过圆滑会被认为无能,若失了帝后之心,也没有什么深远可期了。
虽然说,这段时间以来,官家一直按照之前密谈时的方式来一步一步的培养赵顼的势力,让他做自己的手、自己的脚,去处理朝堂内外各项事务,打压先皇派的那些势力。但是,并不等于他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帝,愿意看见自己已经成年的皇子风头太盛,甚至抢过了自己。
赵顼自然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只是在当下,他既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做的太多。所以,平衡点究竟在哪里呢?赵顼的眼眸暗了下去,如同外面漆黑的夜一般。
忽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于是提笔写了一封密折,连夜派人送到了皇宫,送到了官家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