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暮,天柱高崖巅处,扑面东风吹雾雨。
细雨茸茸,融融荣面心溶溶。
心神回转,赵荣顺手一握,剑尖下倾,圆臂反腕,快剑绞剑走转再出!
飕飕飕!
像是一阵阵大风穿过雾霭,急促声音又像拿刀剑在狂风中霍霍地磨。
摩云、逆摩云绞杀!
“噌~!”
快剑连出!
一滴滴雨滴被他长剑切到,顺剑势四下激射,洞穿山雾,打在周遭崖壁上飒飒而响,如一曲激扬小调。
这路崭新仙三快剑连使三遍,赵荣面带激动,满心畅快。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剑道之盛,游目骋怀,信可乐也!
“哈哈哈!”
他连笑三声,宣出一腔豪迈,搅动满山剑气。
正逢清风拂山冈,少年唤剑起衡阳。青衫秋水剑三尺,剑气入酒酒一觞。
行到崖穷处,坐看雾起时。
赵荣坐在天山崖边,极目而望,兴之所以,拿起搁在两株老藤怀抱中的酒葫芦,将一大口痛快喝进肚腹。
“师父啊师父”
“我创的仙三招法,应该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吧?”
他笑了起来。
此时自言自语说给山风云雾听,也不理会头上的绵绵细雨,心中得意得很。
二十多日来的苦修,并非无用。
一来打开眼界,又创出新招。
仙三剑路与回风落雁剑大大不同,延续快剑招法的“重形”,与幻剑式、云雾十三式之流判若水火。
重形之剑,哪怕天赋差点,水磨工夫到位,依然能有所成。
众门人练仙岩剑第二路,便能再练仙三。
练到这个层次,招法上早已稳超司马兄弟。
路线清晰,总算能出现一批像样的高手了!
我衡山派,当真不容易啊。
小掌门心头微微泛酸,又喝一口酒下去。
接着又把酒分数次倒向山崖。
“司马兄弟,皇甫兄弟,商兄弟”
“与诸位兄弟共饮之。”
……
接下来好多天,无论是叠翠剑法、回风落雁剑、幻剑式
这些衡山剑法在赵荣手中愈发圆润。
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收发自如,浑然天成,渐有一派掌门之风采。
一个半月后,忽一日,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空中浓云密布,沉积压下。
殷殷雷声作,森森雨足垂。
一场大雨泼洒而下,浇灌着潇湘大地。
三日后傍晚,雨歇气清。
天柱峰上的老藤早也发春,此时雨水浇灌,绿意盎然。
临近崖顶瀑布下的水潭涨满水,山涧积水自上而下,形成一条小瀑布。
“哗啦啦”
那水帘砸下去的声音每日响个不停,惹来赵荣几次瞧望。
雨后第三日晚间,
云雾遮月,星光朦胧,赵荣从崖边石壁洞中下来。
他兴致颇佳,路上吹着一支短箫。
箫声阵阵,轻松活泼的调子回荡在天柱峰上。
瞧见水潭碧水偶尔晃荡出一抹月光,甚为喜人。
箫曲罢了,不由褪去衣衫连同秋水剑放在石壁上,跳入水潭中沐浴,又借这山泉潭水练霜寒真气。
因几日前大雨之故,水潭撑出更大方圆。
宽不过两丈,但长逾七八丈,越朝边缘越浅,往下连着溪涧。
崖壁上的瀑布没之前那般汹涌,却还是在赵荣耳边哗哗作响。
约莫半盏茶时间,他正在泉潭中练寒气。
准备再练两个周天收功。
耳朵微动,隐约像是听到声响,
这山中野物繁多,起初以为是小蛇、兔子,野猪之类的跑来喝水,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闭关这段时间,只要夜幕落下,晚间未曾有过登山者。
然而,
让赵荣意想不到的是.
“咚~!”
一声脆响。
有一块小石头突然砸在潭水中,跟着便是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光线灰暗,朝远处看决计是朦朦胧胧的。
赵荣的耳力绝不弱,
哪怕隔着瀑布水流,也能从脚步的步调声中听出,来人是个高手!
心生警惕,不由朝头顶石壁看了一眼,想着要不要跳上去。
剑与衣服都在上面。
想想还是算了,便稍微敛息。
只要不闹出动静,来人决计发现不了他。
正好在暗中观察,若这生人朝石洞方向去,多半来者不善。
昏暗的光线中。
一道黑衣人影面罩轻纱,睫毛甚长,眼睛四下打量,像是在寻找方才那箫声来源。
不说曲调,单单这份悠远意境,也叫她极为欣赏。
伴着夜色在山中孤独奏曲,却能欢快自乐,陶然惬心。
这是何等心境?实在雅量难测。
有这等兴致之人.
想来是这天山隐居客,江湖遁世人。
可惜两眼空空,一无所获。箫声消失后,再想寻这人,已然无迹可寻。
常闻潇湘之地不乏世外隐居之人,独自来去,陶然山中,煮炼那仙药白石。
她驻足在那里,凝神去听。
除了瀑布水声之外,确实听不见任何动静。
想那隐居之人,早就离去。
她幽幽叹了口气,见水波晃荡,不由将手中抓着的另外一块石头朝水潭远处掷去。
“咚”的一声。
跟着蹲下身子,举袖挥了挥,拂去水潭边的雾气。
纱裾拖地,坐上一块褐色岩石,去履除袜。
将双足泡在水潭中,轻快晃动,戏弄一潭青碧,脸上泛着轻松悠然。
衡阳山也好,水也好,音律曲调也不错。
是个让人心情美妙的好地方,
可是
只要一朝额头上摸,她就不由咬紧雪白的牙齿。
那日的长剑虽无半点标记,但后来细细一想,便猜到那人身份。
正想着呢.
忽然!
“嗤嗤.”
有细微声响从水潭另外一头响起,
她厉声一喝:“谁!”
“……”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赵荣心下一惊,看到面前来了一匹猹,响动是猹搞出来的。
这该死的猹!
“砰~!”
水潭中水花炸开,浪急上涌。
听到那边有动静,当即毫不犹豫,一跃上了石壁,快速穿衣拿剑。
另外一边则是登上双履,连锦袜也来不及去穿。
“凔~!”
到底是黑衣人更快,剑已出鞘。
她几步连点,轻功连展。
“砉砉砉!”
衣袂急动带起来的声音极其迅猛,几个点跃来到赵荣隔壁的崖壁大石上,他们中间隔着瀑布水流,已能看到对方身形。
赵荣虽然穿戴凌乱,但也已拔剑。
与此人相对,没因匆忙落半分气势。
他的目光凝在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形上,微微蹙眉:“阁下是谁?”
“你又是谁?”
两边本来还稍带疑惑。
只互相问出一声后,二人各自神思敏捷,忽然异口同声叫道:
“原来是你!”
赵荣心中警惕,已然察觉到对方是白马之夜的那位高手。
此人剑法凌厉异常,不清楚武功路数。
但一身功力稳在嵩山太保之上,不是点苍双剑可以匹敌的。
当时在林中大树上纠缠打斗,大占身法便宜。
又突然用出霜寒掌力,这才丢剑而退。
若是此前单独碰到此人,恐怕还是不好正面硬斗。
但此时功力又有大进,赵荣心中底气不是白马之夜能比的。
天上的云雾蓦地又浓厚一些,叫本就烟岚杂沓的天柱峰上一片迷蒙。
那黑衣人忽然哼了一声:
“你问我是谁?我便告诉伱”
“我是衡山派丢剑大师兄,姓赵名荣。”
“怎样?你待如何?”
这声音还是不辨男女,却有浓浓的调侃撒气口吻。
被道出身份,赵荣没觉得奇怪。
只是心中不太服气,没理会黑衣人的话,反而问道: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黑衣人却不屑道:
“天柱峰又不是你家的,我登山就一定找你?衡阳盛传衡山门人光明磊落,你却借着瀑布收声敛息想偷袭于我,实在羞耻。”
“呵呵.”
“到底是谁羞耻?”
“我在潭中洗浴,片缕不着,阁下突然造访,我不敛息,难道要大大方方走出来与你坦诚相见?”
“你!!”
赵荣只听见一声斥喝,却瞧不见黑衣人听他话后,那长长睫毛不住轻颤,拿剑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清艳绝伦的玉脸染上绯红,眼中却羞出一道道怒波,不住荡漾。
碧波夜色寒烟聚,望天山,迷离了一山青翠。
这般盛景,却是云雾多败兴,沧月不怜惜,没叫人欣赏到。
“你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