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里鲁望,北瞻何岩岩。诸山知峻极,五岳独尊岩。
东岳,泰山派。
这个年关,玉皇道场内极不平静。
“两位师叔,我看你们是糊涂了!”
天门道长两眼含怒,几欲冒火,面皮红得吓人,“你们怎可轻信他人之言?”
“五岳并派与我泰山派有何好处?”
“东灵祖师创派至今,本派香火岂能在贫道手中断绝,两位师叔方才那一番话,岂是为我泰山派考虑?”
玉磬子、玉音子身穿道袍,鹤发白须,本有道家高人扮相。
可二人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在两旁灯火照耀下,显得极为可憎。
“我看是师侄糊涂才是。”
“如今魔教祸患江湖,那东方不败何其凶恶,五岳如不合并,早晚一个个被魔教杀个干净。”
“你愚昧固执,才是本派祸根。”
玉磬子冷笑一声,对天门道长这个掌门并无敬意。
一旁的玉音子反问:“伱说我们不为本派考虑,如那东方不败来犯,你有什么本事应对?”
天门道长双眉怒竖,手朝香鼎一拱,“那便与魔教死战。”
“纵然不敌,贫道除魔而死,也死得痛快,无愧祖师!”
玉磬子道:“飞蛾扑火,我看要断本派香火的是你。”
玉音子道:“师侄这性格实在不适合做掌门,不如交出掌门铁剑。”
面对二人讥讽,天门道长并不上当,“掌门铁剑是师父所传,两位师叔若有本事,就与贫道论艺,若敌不过,还请收了并派之心。”
玉音子与玉磬子各自冷哼一声。
他们虽然辈分大,但平日里贪色贪杯,功夫自然不如天门道长。
二人满脸怒意,甩袖而去。
赶在年关,他们开诚布公。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只能各走各的。
天门道长虽不受他们玉字辈师叔待见,可同代中却有许多支持者。
不过,在这次正魔大战中,和秉中、时元宏两位支持天门道长的同代高手,全都死了。
加之有嵩山派作为靠山,玉音子等人也不怕和天门道长翻脸。
泰山派有四代四百多人,可是内部一团糟。
天门道长到底没左冷禅那份本事,难以服众。
两位师叔祖走后,翁大章与建除赶紧上前。
“师父,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是啊,他们口是心非,是在觊觎师父的掌门之位。”
“若真叫他们得逞,我泰山派才是真的完了。”
两人很是愤慨,方才憋了一肚子火,只是隔着两辈,有火也不敢发。
天门道长盯着玉音子与玉磬子离开的方向,涨红的脸上,也有一丝无奈之色划过。
翁大章这才拿出一封信:
“师父,衡阳传来书信,是莫师伯亲笔。”
天门道长接信来看,上面写着‘天门道兄亲启’。
果是莫大先生字迹,“何时收到的?”
“今晚天黑时才收到,送信那人谨慎得很,只等我去他才掏出信来,想必是衡山弟子,受了莫大师伯嘱咐。”
“嗯,可有好生招待人家?”
“没挽留住,他送完信便走。”
天门道长拆信来看,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他又犹豫片刻。
本不愿冒犯长辈,但一想起方才玉磬子、玉音子咄咄逼人的言辞,登时吩咐道:
“建除,你在山上山下都安排人盯着,若你那几位师叔祖带人下山,第一时间通知我。”
建除问:“师父,要盯到什么时候?”
“这半年都不要松懈,”天门道长又吩咐一声,“莫要叫你师叔祖那边的人察觉。”
“是。”
建除不再多问,师父安排,他便照做。
天门道长又安排大徒弟,叫他准备好一路上的传讯信鸽,保证最快将消息送到衡阳。
翁大章与建除心中踏实了一些。
师父与其余几派联络越多越好。
翁大章好奇问:“之前听闻衡山派要办十四代弟子礼祭,不知可是真事。”
“嗯。”
天门道长脑海中闪起一张少年面孔,“已至年关,那赵师侄应当已成掌门大师兄了。”
又督促道:
“赵师侄天资不凡,你们要刻苦练功,否则下次见面,差距就更大了。”
“过几日,为师便传你们七星落长空。”
翁大章兴奋应和。
他心想着:
“七星落长空是本门剑法精要所在,威力更胜泰山十八盘。我若能学会此招,赢过赵师弟的机会就更大了。”
建除的心情与翁大章一样。
往日里,师父说要等他们功力更深些才能传这路剑法。
虽不知为何改了主意,他闻听却欣喜得很。
……
孤高不可状,图写尽应非。
西岳,华山派。
一众华山弟子吃了年夜饭之后,全都来到有所不为轩。
岳掌门与宁女侠坐在上首,面朝众弟子。
“你们从庐州回来,一个个都勤奋了不少,总算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宁中则先夸赞一句,又行告诫,“如今江湖动乱,若练不得一身过硬本领,往后行走江湖,须臾间便会丢掉性命。”
“你们练功,务必持之以恒。”
“是,师娘!”众华山弟子齐声回应。
宁女侠又朝岳不群微笑:
“师兄啊,冲儿从庐州回来后,虽没戒掉酒,但一直勤恳练功,也没到处胡闹。近来武艺多有长进,算不算通过了你的考验?”
岳掌门露出些许笑意,微微点头。
宁女侠见状,连忙给令狐冲打眼色。
令狐冲心思灵敏,上前给师父师娘叩头。
他很是诚恳地说道:
“弟子往日里懈怠,叫师父师娘失望,想来便后悔得很。”
“弟子作为大师兄,应该向衡山派的赵师弟学习,领着师弟师妹们一道发奋练功才是。”
听到这后一句话,岳掌门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一位少年身影,已在他脑海中舞出朵朵剑花。
从庐州回华山之前,他在三秦之地连收了八名弟子上山,收徒之意兴,实在浓厚。
可一连逛了数个渔村,又意兴阑珊。
烟水茫茫,这世间难找到两朵相同的花,也找不到相同的人。
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
岳掌门一阵怅然,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人,身披血衣,手持滴血长剑,他从风雪梅林中走出,一步一步向着华山走来。
心下一寒,耳边一声“师兄”将他唤醒。
岳掌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过来。
冲着夫人点头,目光重新放到令狐冲身上。
对于这个从小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大徒弟,岳不群当然希望他能成才。
“冲儿,”
“从明日起,为师便传你紫霞神功。”
他瞧着大徒弟满是欣喜的脸,叮嘱道:“莫要辜负为师期望。”
“是!多谢师父!”
令狐冲再度叩头。
他心中想起当初赵荣对他说的话,果真没有说错。
“恭喜大师兄~!”周围华山弟子内心羡慕,同时也为他高兴。
华山九功,紫霞第一。
有这样的名头,紫霞神功自然非同小可。
得传此功,等于默认下一代掌门人选。
虽没什么意外,还是免不了庆贺一番。
赶上过年,岳不群和宁中则也没管他们闹腾,遣散众弟子后便返回房中。
宁中则微有些惊奇:
“师兄,我没想到你明日就会传功,之前不是与我说等到春后吗?”
岳不群皱眉道:“年关之前,三秦之地起了数场厮杀。”
“自东方不败下崖,魔教猖獗,我只觉江湖厮杀会愈演愈烈。”
“此刻还要防着剑宗与嵩山派的人,我早传晚传,几月之差,也没甚么分别。”
“冲儿是除你我之外武艺最高的,我也盼他心思端正,沉心学艺。”
宁中则轻轻拍他后背。
一提到江湖形势,一提到东方不败。
别说岳不群,便是她心中也有一阵无力感。
如今正邪两道斗得凶狠,以东方不败的能力,他若杀上华山,恐怕合一派之力也难以阻挡。
华山派就如大海恶波之上的小舟,又处于沉沉黑夜,前路何其凶险。
岳不群打开屋内的窗扇,盯着闪烁点点星光的夜空。
他并不怕死,但是.他并不甘心。
想着东方不败在延津梅林中展露的剑法,又想到师父对他道出的秘辛。
长青子败在林远图手上后,来到华山与好友讨论辟邪剑法。
之后,他又郁郁而终
岳不群回忆起这段往事,口中喃喃念叨着:
“长青子长青子.”
……
“师父~!”
同一个年夜,同一片星光下。
青城派,松风观后山,一位矮个道人浇奠于长青子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