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隐秘所在,哪怕是福州本地也没几个人知道林家老宅在此。
青城派暗查许久,也从未到此。
嵩山太保们神通广大,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这处老宅。
知道林远图原本是和尚,嵩山派的人自然从老宅佛堂查起。
近来福州一地门派众多。
什么魔教、昆仑、崆峒、峨眉、丐帮的人都在,他们也不敢搞出太大动静。
每天晚上到此把东西搬出去,甭管是蒲团也好,木鱼佛经也罢,统统带回嵩山派福州驻地。
再慢慢研究。
那些佛堂中的佛经先与买来的佛经对照一遍,若无古怪错字便用水浸透,再拿火烤,用油擦,各种手段全部用上。
只要剑谱在里面,就休想逃过嵩山派搜查。
丁勉看到墙上挂着一幅达摩老祖画像。
渡元和尚对达摩老祖定然是尊敬无比,丁勉瞧见这画像中达摩老祖似乎捏着一个剑诀手势,心中一惊。
难道辟邪剑谱就在这画像中?!
他眼神一凝。
忽然
三人齐齐看向老宅屋外,竟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丁勉果断将画像摘了下来,卷起来揣在怀里。
这佛堂极大,他们熄灭灯火,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跑远,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没过一会儿。
嗒嗒嗒声急响,来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竟在老宅前停下脚步。
“簌簌~!”
这林家老宅的门是紧紧闭上的,两道身影翻墙入院。
高手!
听到外边动静,丁勉等人仗着熟路优势从佛堂后边溜走,趴在一个院墙上观看,想瞧瞧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他奶奶的,这给向问天通风报信的叛徒跑得真快,转眼就不知道钻到哪个巷子了。”
“向问天可真是好算计,带着咱们朝台州府兜圈子,又冲入倭寇浪人营,借着混乱朝福州来,哼哼,想甩掉我们哪有那般容易!”
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多亏孙兄弟提前布置,一路留人打探提防了一手,否则跟丢向问天可是大罪。”
“不错。”另外一道声音跟着应和。
玄武堂堂主孙仲卿在一盏灯笼前笑了笑,他旁边正是紫金堂与天风堂的石、邬两位长老。
“总管又安排了一众高手南下,这次向问天必死无疑,我们只管作尾巴将他拖住,莫要强攻,免得他狗急跳墙。”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个抢着出名,他们上去送死那正好。”
“咱们可一直放风声让他们知道向问天在哪。”
“妙计!”石、邬两位长老各都叫好。
一名引路的旗主道:“这宅子看上去多年没有人住却十分宽敞,房间也有不少。”
“只是乱糟糟的像是被人翻过。”
“不打紧。”
孙仲卿四下瞥了一眼:“这条巷子僻静不惹人注意,我们正好安顿在这里。”
“等上官云、童百熊等兄弟过来,再把向问天围杀在福州府!”
听到这些人说话,丁勉、钟镇与卜沉三人的脸黑如锅底。
他妈的,你们这些魔教贼人也太冒昧了。
不懂先来后到?
不过这是一群能和天王老子缠斗的狠角色。
林家老宅一下成了魔窝,三人只能轻声下墙悄悄退走。
“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钟镇有些焦躁。
白头仙翁卜沉也望向丁勉,“若是被魔教误打误撞找到剑谱,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丁勉闷哼一声一掌朝身旁的土墙拍去,轰一声响整面土墙全倒!
他气得直咬牙:
“暂时也没有好主意,想办法把向问天找出来,他们是奔着向问天来的,唯有向问天能引走他们。”
“这宅子暂时不能进了,等左师兄来了再说。”
钟镇点了点头:“那咱们先盯紧林家人。”
“好。”
……
福州城西门大街,哪怕是年关夜也有许多店铺亮着灯火。
福威镖局对过两百步的一家酒肆内,向问天正坐在最里边光线阴暗的座位上吃肉喝酒。
同时打开了一封密信。
看到信上内容他登时大喜,痛饮两大碗酒入喉。
心中又盘算起来。
从闽地往北是浙江,这地方一旦乱斗,杨莲亭一定会增派人手到梅庄。
若是往西到赣地
更不好,离那个人太近了。
向问天脑海中浮现那个少年面孔顿时脸色一沉,这家伙远远比那些追杀的人危险。
这帮正邪两道的人便是多出几倍,他要逃还是逃。
碰到那个麻烦小子就难说了。
“既然如此,那老子就陪你们在福州玩一玩。”
向问天此时身上穿的已不是那件高调白袍,而是他从浪人营里面抢来的衣服。
台州附近的倭寇被官兵打得惨,不过这些小股浪人营也有一些高手。
他正是利用这些人制造混乱,又返回了福州。
向问天在喝酒。
距他三百步的一家名叫“丽春楼”的青楼门口,正站着一名神情萎靡的男子。
西风吹过青石板路,不远处福威镖局的旗帜猎猎作响。
这男子二目迷茫,在这个冬冷年夜何等寂寥。
让他恐慌的是
立定在烟花之地的门口,往日蓬勃的身体此时毫无动静。
废了,我的武功废了~!
田伯光的表情一阵扭曲,伸手朝下边一抓,空空荡荡。
他正崩溃时,二楼窗户打开探出一名艳丽女子。
“大爷~进来一起守岁呀?”
若是往日听到这撩人的声音,他定要倒踩三叠云直接上楼将那粉姐一把抱住亲热。
此时心中一大团火冲来冲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本就是控制不住欲火的贪色淫贼,此时欲望一起,体内真气陡然搏动生化燥气,本该欲火难熬燥动无比。
可这燥气朝下边一过.
田伯光打了个冷颤,忽然冷静下来。
……
年关之夜越来越深,子时快要过半。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雁城城西,黑暗中一道身影急掠,眨眼间冲入城内。
偶然瞧见这一幕的江湖武人惊慌失措,还以为撞见鬼魅。
赵家坞。
一栋被竹篱围起来的独立小院中搁着一盏年夜花灯,那花灯周围一圈是印金梅花边,里间灯火红艳艳,照得灯旁靠近炭火暖炉的绿裙少女如披红纱。
院落中正盛开的腊梅遭了殃,多半成了光杆子。
暖炉旁有一堆碎花,都是被人用手揪碎的。
仿佛能听到一声声清脆的“回来”“不回来”。
声音轻声念着反复响起,难免透着一些失望。
少女捧着香腮,盯着那草门木柱看。
似乎正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对她微笑,她想到此处眼中不由流露笑意,可是一醒神柴门还是柴门。
哪有什么少年。
她叹息一声有些难过,又微微噘嘴,生气地把压在手中早就蔫了的梅花瓣揪碎丢入炭火中。
将花丢尽,小少女拿起一旁的琵琶。
拨开弦上碎花,小弦切切如私语,一边弹一边低声哼唱。
“候馆青灯淡相对,夜迢迢无奈.只连环难解。且莫望归鞍,尽眼西山,人更西山外.”
醉花阴里,正浓愁时。
忽然
愁调没到最浓处,一道箫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这箫没有吹好,气息错了,甚至连调子也错了。
简直是乱七八糟。
若是叫衡山众弟子、师长听了,无不要皱起眉头,瞧瞧是哪个唐突的家伙在乱吹乱奏。
可偏偏是错漏百出的箫声,让院中的小少女停了琵琶,再没愁情复弹,一丝丝难过被箫声逗没了。
这时一道青衣人影一点柴扉,惊鸿掠影,下一秒已经出现在火炉旁。
他来势裹挟的劲风吹得炭火呼呼作响,瞬间更旺。
那些散落一地的碎花全被掀飞,少年衣袖朝下一卷,劲风自下而上,大片碎花飞上天空,复又落下。
星光淡,灯火浓。
花灯下,迟来的梅花雨落。
原本还在发愁的小少女这时已在梅花雨中展露笑容。
“荣哥~!”
她惊喜唤了一声。
赵荣微微一笑,跟着大口大口喘起粗气。
好久好久没有这般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