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过我得从这位小姐身上拿点儿东西走,以象征我对她的所有权。”
“从她这些戒指里面挑一个,”索先生建议,“或者把她戴的项链拿走。少个戒指或者项链,我还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不行。”白毛先生说,“这东西必须得是……啊,我知道了!”
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坐在先前索先生和沃特爵士会面的客厅里。他们坐的角落格外昏暗。炉火不旺了,蜡烛也快烧尽了,窗帘没有合上,也没人来把窗外的挡板支起来。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上,声音分外凄凉。
“这会儿真是死人复生的好时候。”拉塞尔斯先生说,“雨点和树叶抽打着玻璃,风在烟囱里哀号——舞台效果全齐了。我常有写剧本的冲动,不知今晚这一场能不能唤起我的灵感——这将是一出悲喜剧,讲述一名一贫如洗的大臣为了敛财不择手段,以买卖婚姻开头,以巫术结尾。我想这出戏一定叫座,题目我打算就叫《怜她已就木》。”
拉塞尔斯说完俏皮话,顿了顿,等着德罗莱特笑。然而德罗莱特因为诺法师不让他看施法,早就没心情笑了。这会儿,他只问了拉塞尔斯一句:“你说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唉,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咱俩不该受这种待遇!刚还对咱俩满怀感激,这才不到半个钟头!这么快就把咱俩给忘了,真是可恶。从进门到现在,连块点心都没有。虽说现在叫人上晚饭有点儿迟了——但再不上我就真的要饿死了!”他说罢,安静了一会,又批评道,“火也快灭了。”
“那你就再往里添点儿煤。”拉塞尔斯说。
“什么!你想让我把衣服都弄脏,是吗?”
蜡烛一根接一根地熄了,炉里的火光也渐渐暗下去了,威尼斯油画再也看不出景致,变成了一方方浓墨块,比屋墙的黑更复杂一些。他俩坐了许久,没有一句话。
“这是钟在敲,已经一点半了!”德罗莱特突然说,“听着多么凄凉啊!呃啊啊!咱们在小说里读到的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在教堂或者家里的钟敲响之后,发生在一间黑屋子里面的!”
“我不记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是在一点半发生的了。”拉塞尔斯说。
恰在此时,他们听见了脚步声——先是在楼梯上,很快便进了楼道。客厅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个人,手里拿着蜡烛。
德罗莱特伸手要抓捅火棍。
然而,来人却是索恩先生。
“别慌,德罗莱特先生。没什么可怕的。”
索先生举起烛台,照出的却是另一番神情:他面色苍白,双目圆睁,眼神里的恐惧还没有清干净。“沃特爵士去哪里了?”他问,“其他人呢?温小姐叫她妈妈过去。”
索先生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两遍,德、拉二位先生才明白过来。
拉塞尔斯眼睛眨了两三眨,张开嘴巴,像是吃了一惊。经过调整,他把嘴闭上,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后来他就一直保持这副模样,仿佛他经常走访有年轻小姐起死回生的住户,眼前这一场,在他看来十分无聊。与此同时,德罗莱特却仿佛有一千句话要讲——我敢说,他确实把这一千句话都讲出来了,只可惜,当时谁也没有闲心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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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找来了沃特爵士,沃特爵士又请来了温特唐夫人。温夫人满眼是泪、浑身颤抖,由索先生领着,去了她女儿所在的房间。与此同时,温小姐复活的消息传遍宅子上上下下。仆人们听说以后,欣喜若狂,对索先生、德先生和拉先生充满感激之情。一名管家带着两名男仆走到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身旁,在求得两位的允许后开口道,但凡二位先生有何需要,只须动动嘴,他们若是力所能及,必会尽力而为。
拉先生低声对德先生说,他之前可没想到,做点儿善事,这么多下人就用如此熟稔的口气跟自己说话——着实难堪——以后可得记着点儿,再也不能做善事了。幸亏下人们此时兴高采烈,并未发觉自己让拉先生难堪了。
不一会儿,大家便都知道,温小姐已经下了床,在索恩先生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起居室,坐在炉火边,要了一杯茶。
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被唤到楼上一间精巧的起居室里,在那儿,他们见到了温小姐和她的妈妈、沃特爵士、索恩先生,以及几个仆人。
要是光看表情,您准会以为,在生死之间跋涉了一夜的是温夫人和沃特爵士——他二人面如死灰,神色焦虑。温夫人仍在抽泣,沃特爵士则像见了鬼一般,时不时用手捂住额头。
可温小姐却镇定自若,仿佛只是静静地在家过了一个平淡的夜晚。她坐在椅子上,穿着典雅的袍子——还是拉先生和德先生先前见她穿的那一身。她站起身来,冲德罗莱特微笑:“先生,你我素不相识,然而他们告诉我,您对我有大恩。您的恩情,我恐怕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如今我还能站在这里,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您的努力、您的坚持。谢谢您,先生。万分感谢。”
说罢,她伸过双手,德先生一把接住。
“哦,小姐,”他大叫,又鞠躬,又微笑,“这,您要相信,这是我最大的荣……”
说到这儿,他住了嘴,沉默片刻。“小姐?”他尴尬地笑了笑(这笑容非常少见——能让德罗莱特尴尬的事儿可不多)。他没有松开温小姐的手,却开始左顾右盼,仿佛在向屋里人求救。随后,他把温小姐的一只手举起来,让她自己看。她看到之后,虽然没有惊慌,也着实吓了一跳。她抬起手,好让她妈妈也看得到。
她左手的小拇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