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这般启示,沃特府上的仆人们便开始从眼角偷偷观察史蒂芬,私下里都说传闻太准了。先不说别的,他们自己对史蒂芬言听计从,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若不是心中早有感应,生就一副傲骨、富有独立精神的英格兰人,怎可能心怀觐见天子般的崇敬,对一个黑人俯首称臣!
史蒂芬本人对这些推测毫无觉察,他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打磨银器,按照法国规矩训练门房伙计,监督厨子,订购鲜花、台布、刀叉——为了迎接这场重要的晚宴,房间要布置,仆人要训练——有无数的活儿等着他干。待到晚宴终于来临,他的心血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饭厅和起居室里摆满了成瓶的温室玫瑰,楼梯从上到下也都拿它们沿边儿;餐桌上铺着厚厚的斜纹亚麻白桌布,银质餐具、玻璃器皿和烛台各有各的光芒,把整张餐桌照得晶晶亮;依照史蒂芬的指示,两扇巨大的威尼斯镜子面对面挂在墙上,于是银器、玻璃、烛台的光芒被反射了一重又一重——客人们坐下用餐,身影渐渐被耀眼的金光包围,个个看上去都像头戴光环的神仙。
晚宴上,索恩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此刻的情景,跟他刚到伦敦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那时候,没人搭理他——他是个无名之辈。如今,他跟国内最高层的人士平起平坐,人家还都恭维着他!在座的宾客不停地同他讲话、向他提问,他那不知好歹的简短回答,大家也都听得津津有味——“我不知您说的是谁”;“我不认识那位先生”;要不就是“您说的那地方我从来都没去过”。
有些问题,索恩先生不必动口,自有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二位先生为其代言——他们的话更中听。他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索先生身边,忙着向在座的客人传达索先生对当代魔法的见解。当晚,魔法是大家热衷的话题。有幸跟当代唯一的魔法师以及他最负盛名的成果共处一室,客人们简直没别的东西可想,没别的话题可说。聊了不一会儿,大家便开始讨论自坡夫人复活之后,国内其他地区种种魔咒生效的传闻。
“各省市的报纸似乎都有两三条报道,”卡斯尔雷子爵说道,“有一天我看《巴斯纪事报》,上边说有个叫吉本斯的人住在米尔松大街,夜里惊醒,听见似乎有贼破门而入。据说这个吉本斯有一屋子的魔法 书,他念了一句从前学过的咒语,把几个贼都变成了老鼠。”
“真的?”坎宁先生问,“后来那些老鼠呢?”
“都跑掉了,钻到墙板的洞里去了。”
“哈!”拉塞尔斯先生说,“子爵先生,您听我一句,那根本不是什么魔法。那个吉本斯听见有动静,怕是盗贼,就念了句咒语。一开门,发现不是盗贼,却是老鼠。实际上,从一开始门外就是老鼠。这些传闻其实都是假的。在林肯郡,有个姓墨尔帕斯的单身牧师跟他妹妹两人专门调查所谓的魔法事件,结果发现没有一出是真的。”
“这位牧师和他的妹妹是索先生的崇拜者,”德罗莱特先生激动地补充道,“得知索先生复兴了英格兰魔法这门伟大的艺术,兄妹俩高兴极了!若有人编出谎话,声称自己也能完成索先生所做的一切,他们是无法容忍的!他们痛恨这种狐假虎威的行径!他们认为这是对索先生本人的侮辱!索先生很体谅他们,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屡试不爽的戳穿谎言的办法。墨尔帕斯兄妹于是驾着马车,走遍全国,严打冒牌货!”
“拉塞尔斯先生,我觉得您对吉本斯太宽容了。”索恩先生摆出一副说教的神情,“我们谁也不能确定他这一派胡言背后究竟有没有恶意。至少他那一屋子书就是假的。我派齐尔德迈斯去看过了,他说里面没一本是1760年之前的。一文不值,实在是一文不值啊!”
“可我们还是希望,”坡夫人对索先生说,“牧师兄妹俩不久就能发现一位有真本事的魔法师——这样您就有帮手了,索先生。”
“噢,这样的人可没有!”德罗莱特感叹道,“一个都没有!您看,索先生为了成就大业,终年闭门苦读。唉呀呀,这种为国奉献的精神上哪儿找去!我向您保证,索先生是独一份!”
“可牧师兄妹俩不能轻易放弃,”坡夫人不罢休,“此次亲身经历,让我看到了独修法技的辛苦。想想吧,要是有人能给索先生帮把手,该有多好!”
“好是好,只是不太可能。”拉塞尔斯先生说,“墨尔帕斯兄妹到现在还没找着一个够格的人呢。”
“可拉塞尔斯先生,听您刚才的意思,他们兄妹二人并没有去找!”坡夫人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戳穿假魔法,并不是寻找新法师。既然驾着马车四处游走,打听谁会法术、谁有藏 书,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我敢肯定,再多下点功夫,他们也不会介意。为了帮助您,先生,他们乐得竭尽全力。”(随后,她转向索先生,)“大家都盼新法师赶快找到,我猜,您一个人研究肯定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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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席上五十多道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仆人们便上前把剩菜端走。女宾离席,男宾则留下来喝酒。然而这样一来,在座的先生们都感觉不如先前有意思了。关于魔法,他们把能说的都说完了;关于熟人,他们也没兴趣再说三道四了;就连时事政治,都显得无聊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