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她十二岁便开始掌管家里的账目,十三岁时已经开始帮哥哥看生意铺面。

婉婉的母亲苏氏是上京城第一女商人,生意遍布全国。

婉婉这天生的头脑便也是随了母亲,她对账目异常敏感,若有人在账面上动手脚,婉婉只要一搭眼,便已了然三分。

郁司宁是最讨厌算账的,单是听到算盘声响就开始打哈欠,没一会就睡着了。

傍晚时分,郁司宁才伸着懒腰起身和丁怀柔一起离开。

丁怀柔性子虽柔弱恬静,但在理帐这方面却十分聪慧,她没有婉婉经验多,但很多事婉婉只一说,她就立刻明白。

临走时,丁怀柔说,“上次春日宴你没到,下月初我要在府中举办春日宴,到时你一定要来。”

丁怀柔以前从不会在家中举办宴会,如今家里没了尤姨娘管事,做起事来也变得方便许多。

这是好事。

婉婉自然要捧场。

“一定到的。”

丁怀柔和郁司宁走后,婉婉便开始兴致勃勃的和枫荷一起翻箱倒柜的,准备去参加宴会的衣裳。

枫荷说:“姑娘这件水蓝色的好看,最衬您。”

婉婉穿蓝色的确很美,以前她是喜欢粉色,如今她发觉蓝色更适合她。

“可这套没有搭配的首饰头面。”枫荷忽想起什么,“夫人有一套与这衣裙简直绝配,只是……”

“姑娘若带,还差一对耳洞……”

婉婉没有耳洞,平日都是带耳夹。

她想了想,咬唇道:“那现在就扎一对吧。”

枫荷:震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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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翊王府书房。

高湛正在处理军务。

祁沨进来禀报,“殿下,梁州世子来了。”

话音还未落,便有一身影进来,那人轻功及佳,不在高湛之下。

高湛眉目不动,这身影便一闪站在了他面前,那人一身赤红衣袍,额间坠着两绺飘逸碎发,一双狐狸眼微微上调,眼中含笑道:“许久未见,翊王殿下别来无恙?”

此人便是梁州世子花辰,梁州地处金国最南之地,因风俗不同,衣着上也与上京有所不同。

“世子未经传照擅自进京,可知这是欺瞒君上的大罪。”高湛连眼皮都未抬起来看他一眼,只淡淡阐述。

花辰却不以为然,跟祁沨要了盏茶,自顾自道:“招我入京的官谍文书明日便要八百里加急的送出,我就算此时不入京,十日后也必入上京城,算起来不算欺瞒。”

高湛懒得与他理论,直入主题,“雍州王谋反之事,你父子二人知道了?”

梁州与雍州正是金国一南一西,两州土地紧密相邻。

雍州王屯兵数年,秘密操练雄兵百万,若想要一举歼灭,梁州便是最先能够植入腹地的最佳选择。

可皇帝担忧,雍梁两州相邻那样近,雍州王起兵谋反,岂知梁州王有无谋反之心,暗中与雍州结盟。

若如此,便是两州联手,就是高湛也会措手不及。

于是高湛提议,将梁州王世子花辰宣入上京城,明是宣召和亲,实则是为质子,以此胁之,以防梁州王有不臣之心。

花辰痛恨道:“你这主意好不恶毒,你可知我吃不惯北方的饭,喝不惯北方的水,自从出了梁州之后的每日都很是煎熬,险些水土不服。”

他好端端的现在这,纯是胡诌,水土不服是没有的事,煎熬倒是有那么一些。

他来上京城,本不是为什么雍州王谋反的事的,他是另有目的,只是好巧撞上了这事,上京城一入,高湛的眼线便将消息禀报了来,他与其被高湛抓出来,不如自己上门,讨个人情。

“我父亲有没有谋反之心,圣上不知,难道殿下你还不知?”

当年高湛与安南人交战,梁州王派世子领兵支援,高湛与花辰曾是过命的交情,如此他决定开始打感情牌。

高湛说:“世事无常,说不准。”

花辰痛心疾首,世上有那个谋反的,会主动把自己送上门来,自寻死路吗?

他现在不图别的,只图雍州这一仗快点打完,这样他也好早点回家。

高湛直接忽略了他的捶胸顿足之痛,只道:“如今密折还未送出,你在上京城内不易露面,十日之后再去驿馆报道,到时我自会保你周全。”

男子合上最后一道公文,起身准备离去。

花辰却忙拦住高湛,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画像。

道明来意:“我此次入京,其实还有一事。”

他将画上的女子给高湛看,“这个女子就住在上京城,你可知道她在哪?”

男子只淡淡瞥了眼,便道:“不知。”

花辰不死心,又问:“你再仔细看看?”

那画上的女子生得清姿逸丽,倾国倾城,一双杏仁眼,笑起来还带一对小虎牙。

高湛连回都懒得回,径直走了,只留下花辰满脸的困惑,“他不该不认识啊!”

离开翊王府,花辰端详着手里的画像,又端详着另一只手上的玉雕小人。

他问向身后心腹温言:“画的不像吗?”

温言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玉人小像,“简直一模一样。”

花辰也觉得,这画是他照着这玉雕人偶的模样,一笔一笔的扒下来的,没有不像的道理。

“这玉雕明就是他雕的,可是他怎么就认不出呢?”

温言想了想,道:“许是时间太久,翊王忘记了。”

“你以为他是你,脸盲?”

雕刻得这么玲珑精美的玉人,就连眼睫都恨不得根根分明,如此用心,怎会忘记?

花辰不信邪,在上京城里随便进了个胭脂铺子。

脂粉香浓郁,他问店铺里的伙计,“可认识这画上的女子?”

那伙计接住沉甸甸的金子,手都快砸漏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容太傅家的小姐,闺名叫容念婉。”

那伙计答得太快,怕这钱来得太容易恐遭反悔,于是又机灵的附和一句,“至今未曾婚配。”

花辰笑了,他就知道高湛在说谎!

于是他收了画像,满意得又扔了一定金子给伙计。

那伙计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望着灿灿发光的金子,眼白一翻,嘎一下,整个人过了去。

婉婉是对自己下了狠心了,为了能带上漂漂亮亮的耳饰,磨着衣妈妈,为她扎了耳洞。

衣妈妈之所以答应,倒也不是全因为小姐的软磨硬泡,当初老爷视女如命,不肯在小小婴儿的耳朵上残忍的扎洞,所以姑娘这一耽搁就到现在。

如今姑娘大了,眼看就要笈笄嫁人,衣妈妈想,日后做了人妇,嫁去婆家总不能还要带耳夹吧。

万一丈夫满心欢喜的送了小姐一对耳坠,小姐却因为没有耳洞而不能佩戴,那岂不是扫了夫妻间的情趣?

再说现在正是初春,气候还算凉爽,伤口还好愈合,衣妈妈是很认真的想了很久,权衡利弊之后,才答应的。

两颗豆子在女子薄薄耳垂上反复揉搓,直揉搓到麻木的没了知觉,再用火烧过的银针,稳准狠的穿进薄薄耳垂。

衣妈妈拿了两个半圆形的银耳针,穿进小姐刚刚扎好的耳洞里,然后再涂上事先准备的药膏。

因为都搓得麻木了,银针穿进去的时候,婉婉有知觉,但却并不觉得疼,可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麻木劲过了,耳垂便开始渐渐发热,恢复知觉,然后火辣辣的疼。

等到用晚膳时候,枫荷拿着厨房送来的饼,在婉婉的耳垂上比量着,她道:“姑娘,您的耳朵肿得跟发面饼一样大了呢。”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婉婉的耳垂就涨得好似快爆炸了,她看着那白胖胖,厚墩墩的发面饼,这么大?

这也太夸张了吧。

枫荷说:“一点都不夸张,小姐不信自己照镜子看看。”

衣妈妈说:“姑娘还是别照镜子了,看了之后,这几日怕是要不肯出门见人了。”

婉婉不信,便非要亲眼去看,结果两个耳垂肿得似两个晶莹剔透的大灯笼。

而这灯笼因为是新伤,耳洞处还染着隐隐血迹。

高妈妈说:“姑娘要有心理准备,今日是血,过些日子没准会化脓。”

婉婉:自闭了……

夜里,高湛踏月而来,芜华院静悄悄的。

婉婉没睡,她正窝在绣床上不开心。

高湛进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埋在纱账里。

“仙人,我今日这模样,委实不易见人,还请您见谅。”

高湛这几日忙着朝事,有三日未来,他知小姑娘来了小日子,可估算着也是该过了。

于是他温声问她:“怎么了?”

婉婉透过纱帐望过去,便见轩窗下男子立得笔直,桃色纱帐映在男子月白衣袍上,成了更淡的粉色。

她说:“今日打了耳洞,现在肿的厉害,所以不想见人呢。”

婉婉郁闷的托着下巴叹气,她现在这模样严重的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婉婉都有些担心,她还能不能赶上柔姐姐的春日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