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突然就落了四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这木箱子不算大,也就中等体积,但却及沉,两个衙役抬还觉吃力。
这时婉婉怀里抱着装满银票的木盒子随后跟来,小姑娘气喘吁吁道:“父亲不必向家里修书,女儿出来时带了些银两,听闻百姓修砌屋舍迫在眉睫,便将这金子拿来,应急。”
婉婉今儿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去了昨儿被倭寇误伤的小男孩家里,她带了许多粮食给男孩的母亲,还留了银两让她治病,不成想像男孩一家这样遭遇的,竟还有许多家。
本以为带得充足的粮食竟不够发,回到府衙后,她与和吴氏闲聊中又得知,桑县令想要为百姓维修屋舍,却苦于没有资金的难处。
她问吴氏为百姓维修屋舍需要多少银子?
吴氏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一,婉婉目瞪口呆,“一亿两?”
吴氏摇头说不是,“哪许多那么多,是一万两。”
一万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不菲的数字了,就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但家世普通的吴氏来说,也很是吓人,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婉婉一听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离开上京城时什么都没带足,唯独银子带得是足足的,金银定子再加银票,一共八万八千八百两,她留下零头己用,剩下八万两,她准备全部拿出来,救助这些贫苦百姓。
枫荷这一路都在嘟囔,她们这银子怕是带了个寂寞,之前婉婉心里也是这样想,无处花销便也只能是怎么带出来,再怎么带回去,当真是带了个寂寞。
可现在不一样了,它们有了更有意义的去出,为每一家百姓遮风挡雨。
“这里一共是八万两。”
小姑娘将箱盖一一打开,里面静静躺满了黄澄澄,银灿灿的金银定子,直耀得人睁不开眼。
桑县令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可是容小姐,我们用不了这么多,只一万两就够了。”
八万两,桑县令听到这数字,险些昏过去。
他虽有听闻太傅大人的先妻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商人,生意遍布全国,但当沉甸甸的银子真实摆在面前的那一刻,他还是有点懵。
婉婉自然知道维修屋舍只一万两就够了,她道:“一万两我借给桑大人维修百姓屋舍,而剩下的七万两,一半用来购买渔船,一半用来购买粮食。”
光维修屋舍,让百姓住得暖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生计和温饱。
桑县令自然在心里也是有这样的计划,只是毕竟条件有限,要一步步实现,他将这个计划定在三年内。
而天降财神爷,一天之内就把他三年的长远计划一步实现了。
桑县令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可他还是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问题。
“那一万两朝廷会替我还给容小姐,可余下七万两……我只怕十年都还不起啊!”
虽然这笔巨款将鲲县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可桑县令深知,此时鲲县穷得就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这些银子扔进去,也只能保证百姓温饱和正常生计,还肯定是无望的……
“这七万两不用还。”婉婉想了想,“但购买回来的渔船百姓只有使用权,所有权是我。”
“就只船只署名,银子就不用还了?”
婉婉肯定,“嗯,不用还了。”
桑县令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问妥比较好,“那容小姐每年可要收用船费?或者捕捞上岸的海物,几成归小姐所有?”
桑县令的意思便如田庄租地一般,地有地主,渔船自然也可有船主。
婉婉出钱购船供渔民使用,而渔民则每年向船主交固定的租船钱,其实也合情合理。
可婉婉摇头说不是,“我不收船税,也不要渔船打捞上来的海物,完全无偿给鲲县百姓免费使用。”
为避免桑县令觉得她是位不图回报的转世活菩萨,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渔船投入使用后,我会在这设点回收,我所购买所有渔船捕捞上来的海物,不能卖给别人,便只能卖给我。”
其实海物捕捞上来后,因脱离了海水后变得极难保存,渔民捕捞岸来若不能及时卖出,很大一部分都要丢掉。
婉婉这样做,这哪里是条件,简直就是帮渔民们解决了一大销路难题。
可放一两日就会彻底腐烂坏掉的海鱼,容小姐收购又能怎样,岂不是要眼睁睁砸手里?
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吴氏不解。
桑县令也想不通其中玄妙,不免好心提醒,“三万多两银子少说也能建造出五十余艘渔船,这些渔船一同下海打鱼,每日上岸的海物少说也要有一千斤,这么多海物,容小姐尽数收去,该如何安置?”
他是鲲县县令,有人肯资助渔船,又肯收渔民手里的海物,让沿岸百姓致富他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可与此同时,他自然也不想要容大人和容小姐亏本,毕竟不是小钱,还当慎重。
婉婉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只叫桑县令拿着银子修屋建船购粮,然后守诺就是了,剩下的她自有安排。
可桑县令还是不放心,便看向一旁的容怀仲,容怀仲其实也摸不准女儿的心思,但生意上的事他向来不插手,不过问,以前全由妻子做主,如今全由儿女做主,便向桑县令点头。
桑县令这才如做梦般,命人将银子搬下去,方才还愁眉不展的县太爷,这功夫乐得额头三道辙都快撑开了。
婉婉回到屋子,看着方才还堆得高高的箱子,转瞬就搬走了,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不过想着这些银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拖家带口的回来,四个箱子变成四十个,甚至四百箱,难过便也也只是一时,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忘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婉婉穿了她最喜欢的衣裙,挽了最喜欢的发髻,抹了最喜欢颜色的口脂,带上她最心爱的竹熊发簪,迎着清晨的第一抹晨光,推门而出,对着刚刚东升的太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她十四岁生辰的到来。
只是这懒腰还没等伸到头,耳侧便传来一男子声音,“婉婉。”
那男子声音有点哑,还带着些病弱无力,婉婉闻声回过头,对上男子苍白面容。
看了好一会,这才依稀认出,这不是司宁的兄长,“郁……兄长?”
她险些就要将大名脱口而出,喊他郁司庭,好在她脑袋反应快,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嘴巴拽回来,改称了郁兄长。
她看着隔壁半开的门,和郁小将军那大病初愈的憔悴容颜,便猜测出来,原来那日负伤,奋力追击倭寇头领,翊王手下最得力的心爱副将便是司宁的兄长,郁小将军。
郁司庭因为父亲是大将军,所以才被称为小将军,但他本是可一点都不小。
郁老将军身材魁梧健硕,走起路来似一阵风,立在哪里都似一座巍峨高山。
郁司庭也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身材与气质,他皮肤黝黑,五官坚硬,剑眉星目。
婉婉得知他竟是先生手下副将,又见到他苏醒,很是高兴,便道:“郁兄长苏醒,脱离危险,简直是太好了,我真替司宁高兴。”
她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的没话找话,胡乱说的。
男子却很认真的应了声,一张满是病容的脸庞看着婉婉,忍不住流露笑意。
婉婉从他的要眼神中,竟看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婉婉不由一惊,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昨晚没睡好,所以脑袋才出现幻觉了呢?
“那日你说的话——”郁司庭缓缓开口,“我都听到了。”
他用一双含情脉脉又直勾勾的眼眸看着她,只盯得叫婉婉心里发毛。
“什……什么话?”
她太紧张了,这话说完,她才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