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无奈:“我也不会……没关系,我们有书。”
她窸窸窣窣、偷偷摸摸,在晏倾诧异的目光下,她从木床褥子下翻出一本破破旧旧的画册。
这书一看便不是爱书人会有的书,但这是年轻小夫妻一定会看的书。
她曲腿坐在床上,露出一截小腿,乌黑长发低绕。她翻出书,向晏倾展示一下,晃了晃。晏倾没有看清,只看到一页页翻过来,尽是小人画。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曾经看过的一本……
徐清圆小声问他:“如何?你看不看?”
晏倾尴尬半晌,慢吞吞问:“露珠儿,你是去偷的书吗?”
徐清圆瞪他一眼:“我才没有。我除了偷你的东西,怎会偷别人的东西?你将我当作什么?”
晏倾正要舒口气,她就一本正经道:“我是问人家民舍的女府主,我说我与我夫君私奔成婚,我们不懂这档子事,姐姐有没有能教我的。”
晏倾:“……”
徐清圆:“如何?”
晏倾倒下以袖盖脸,他喘笑一声:“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你是故意的吧?”
徐清圆笑吟吟,来拉他:“你别不做人啊,我没有不让你做人啊,你怎么这就不行了?”
晏倾:“露珠妹妹……”
徐清圆在他闭上的眼睛亲了一下。
他睫毛颤抖,睁开眼,她吐气如兰:“好啦,我骗你的了。我才没有问人家女府主,是这个床下面本来就藏着这本小册子,你去洗漱的时候,我怕这里不安全,四处翻找翻见的。
“这样哥哥是不是就不觉得丢脸了?哥哥要与我一起看一看吗?”
晏倾瞪她半天,终是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嫩白的腮帮。她支支吾吾叫着说疼,眼波如水波光粼粼,晏倾却不再信她了,啐她一口:
“你是真喜欢折腾我,对不对?”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徐清圆:“自然,你是我夫君啊。”
她补充:“唯一的。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下辈子的。”
晏倾目光微闪。
徐清圆问:“你为何不应?你不愿意吗?”
晏倾:“总与我在一起,不觉得累吗?”
徐清圆:“若是觉得累,早就不与你在一起了。”
晏倾:“那是,我们露珠儿行情多好。”
徐清圆谦虚:“清雨哥哥也不差。”
二人说着一同笑起来,夜已深了,便熄灭烛火。
--
徐清圆二人漫无目的的流浪日子过得不错,甘州城中的韦浮,终于收到了朝廷中枢的旨意。
是陛下直接下的旨。
来年女科不取,仍会继续,让韦浮带着徐清圆回朝。
世上将无晏倾。
太子羡……只要太子羡不威胁朝廷,皇帝不愿追究。
韦浮长长舒口气,他揉着额头,悬于头上的刀消失了。于情于理,他都不想对晏倾出手。
晏倾……太子羡……
韦浮怔忡地看着灯火许久,外面有人敲门,林雨若声音在外:“这么晚了,郎君仍不睡吗?”
韦浮沉默一会儿,让她进来。
她妙盈盈如昔日,但二人之间,确实有些东西改变了。
林雨若送了夜宵给他,一路低垂着头。她临走前,终于回头看他,问:“你找乔叔要的真相,乔叔已经告诉你了,是么?”
韦浮顿一下,没说谎,颔首。
林雨若目如星落。
她低垂着脸,烛火泠泠照耀。这些日子,自醒来后,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轻声问:“那个来过甘州、与你娘吵过架的人,是谁?”
韦浮静静看着她。
她微微抬起眼。
他微笑:“是你爹。”
林雨若眼中有短暂空白,但这个答案其实没有出乎她意料。韦浮的态度变化,早已告诉了她这个答案。她向他屈膝,谢他没有骗她。
门关上了。
韦浮低下头半晌,不再想林雨若。他并不在意林雨若会做什么,林雨若任何行动,都改变不了他的计划。而今,朝廷圣旨已到,他终于可以去接回徐清圆,一同回长安了。
他与晏倾有约,与太子羡有约。
他帮晏倾一次,晏倾也会帮他一次。希望他的选择没有错。
--
徐清圆终于刻好了她的木牌。
她请求和晏倾再上一次那无名山,将她的木牌埋入碑下,伴随那只活了十五岁的少年长眠。
雪停后,二人拄着拐杖上山,徐清圆一路诉说她如何想让墓志铭陪着曾经的在火中救过她的少年。
晏倾再次确认:“真的不直接交给我吗?”
徐清圆摇头,责怪他:“你是一个活得好端端的人,你要与我一起长命百岁,你要这样的东西做什么?”
晏倾:“那我何时能看到?”
徐清圆:“等我们一起牵着手进坟墓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