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太子府上下被这帮金吾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盼的脸越来越白,在这清冷疏远的月色中显得极为脆弱,十指扣紧了门框,用力攥着手指头。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气让顾盼觉得有些犯恶心。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钟砚脸上表情平淡冷然,冷冰冰的长夜里,浅色瞳仁中流转着冷冽之气,月牙色的交领长衫,衣摆下方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的双眸盯着顾盼凸起的小腹,眸色渐深,凛冽的寒气缓缓自眼底翻涌。
钟砚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讨厌看见她大着肚子的模样,极其的碍眼。
空气静止,沉默良久,顾盼才缓缓地发出沙哑的疑问:“钟砚,你这是要做什么?谋反吗?”
比原著里的时间要提前了两个月。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顾盼关心的是赵焕章是不是还活着。
钟砚眉尖微动,抿唇不语,似乎没有打算要回答她这个问题。
庆元帝在今天傍晚昏迷不醒,御林军将太和殿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探视。
包括李贵妃和赵焕章。
钟砚等了这么多年,若是他足够理智第一时间便是该入宫控制住宫里的那些人,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而不是等不及先来太子府。
“你在等谁?”
顾盼轻嗤,“总之不可能会是你。”
钟砚胸腔中涌起一股嗜血的杀意,夹杂着钝钝的沉痛,他茫然的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这股毁天灭地的痛与恨,会越来越激烈。
心尖软肉上的针,像是被人换成了重重的铁锤,顾盼每说一个字就像在他的心口上狠狠锤了一下。
钟砚虽然心口不太舒服,面无波动,看着她的目光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他说:“你不用担心,他还没死。”
赵焕章只是被困在皇宫里一时没法脱身。
他运筹帷幄多年,每一步都算的刚好,赵焕章手中的兵权比不过他,甚至他多年的心腹也还背叛了他。
南方赈灾的十万白银不翼而飞,灾民怨气冲天。
漳州和秦州都是驻守的两位大将军,都已倒戈,只等一声令下便直接能攻入皇城。
况且赵焕章的母亲李贵妃这么多年在朝中没少得罪人,李家树敌太多,想看他们倒下的老臣也不少。
只等庆元帝一死,这天下谁得了先机便是谁的了。
顾盼捏紧拳头,眼眶发热,“那你是要来杀了我的吗?”
无声的沉默,像凌迟前的刀子。
钟砚沉沉的眼神毫不避讳打量着她整张脸,比起上次见面,她又胖了。
气色红润,唇瓣饱满,咬紧牙关似乎很紧张,漂亮狭长的眼眸中闪着盈盈的水光,微微颤抖。
她穿着一身绯色裙子,虽是张扬的颜色,看上去却比从前柔和。
她变了,钟砚却又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变了。
来之前,钟砚是真的对她起了强烈的杀心,可真正见到她,浓烈的杀意犹如潮水退去,很快就消失了。
他得承认,他有点舍不得顾盼就这么死了。
嗤的笑了一声,钟砚也很明白,他是万万都容不下顾盼肚子里这个孽种的,光是看着就很碍眼,若是真的出生了,他可能想都不想直接就给掐死了。
快要两年的时间里,顾盼偶尔想起钟砚,都会发誓哪怕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她就是死也都不会开口求饶一个字。
真正面临这样的场景,她还是做不到不求饶。
不听话的眼泪顺着眼尾哗哗的往下落,她咬字极为缓慢,“钟砚,孩子是无辜的,你就算真的想要我的命,也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行不行?”
她的语气婉转卑微,在祈求他。
钟砚拧着眉尖,失神望着女人脸上湿润的泪痕,哭的不是他,伤心绝望的也不是他,可是他胸口那股沉闷的、没法呼吸透气的、难以忽略的钝痛,一下比一下深刻。
沉寂良久,钟砚看着她的眉眼说道:“我不杀你。”
顾盼怔了怔,只听他继续往下说:“但是我容不下这个孩子。”
顾盼紧紧咬着牙齿,钟砚往前走了两步,定定望着她漆黑的眼珠,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窈窈,我容不下这个孩子。”
这个回答她并不意外,钟砚就是这么个强势扭曲的男人。
她浑身都在发抖,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磕碰,深夜里的寒风迎面朝她袭来,她却似乎感觉不到冷,身体已然没了知觉。
太子府外的火光更甚起来,寂静的夜里一声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了进来。
如今赵焕章还能用的上只有部分禁卫军,从宣武门杀出一条血路硬闯出宫,马不停蹄往太子府赶。
他的手腕被冷箭伤了一下,胳膊上被划出一个大口子,伤口血肉模糊,他都来不及处理,拉紧缰绳,拼命的要赶回去。
他何尝不知自己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