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随手拿起几页纸来,一边递给黄芷汀,一边道:“都统请看,这些东西分作几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各舰舰长送来的航海日志,小的这边要尽量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需要关注,其中尤其以领航船的航海日志最为要紧,因为小的必须以它为蓝本,写下整个舰队的航海日志,并且画图记录航道。”
黄芷汀有些惊讶:“每天都要看吗?”
“当然,每天都要看,也每天都要记录。”高璟道:“都统,海上和陆上不同,有时候连续行船很久,除了海水和天空之外,什么其他东西都看不到,自己到了哪里,离目标还有多远,换做没有出海过的人恐怕是一头雾水。
但是对于常年行船之人,心里就多少能有个数,可这还是不够的,对于舰长甚至是舰队司令而言,必须详细记载本舰或者舰队在何时有过转向、加速、减速、迂回、蛇形前进等动作,以及当时的风向和洋流等情况又是如何,更别说如果碰上哪里有岛礁、暗礁等,更要记录得清清楚楚,半点不能马虎。”
“这些记录,是为了下次再走这里的时候能够提前预知风险,或者选定安全航道吗?”
“是的,不过还不止于此。”高璟道:“海上和陆上的不同还有不少,譬如说陆上的道路,它是固定的,你春天走是这条路,冬天走还是这条路,了不起春天路边长草生花,冬天则是冰雪覆盖,但这路却始终是在那里的,不会挪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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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海上就不同了,在不同的季节、月份,风向会不同,洋流也会不同,海上的行船路线便也需要跟着变化。一来是为了更好的利用风力和洋流来节省时间,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同时间的不同风险来确保安全。地域、月份等,稍微变化,都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黄芷汀问道:“地域和月份的变化都有很大的影响?”
高璟认真地点头道:“当然,比如在北方行船,冬季时就要小心浮冰,还有南北冷暖风碰上导致的暴风雨。而在南方行船,则更多的需要注意春夏时的热流暴风雨、龙吐水(龙卷风)、海眼等危险,总之是各不相同的。这些东西都需要丰富的经验才能避开或者应对。”
黄芷汀皱眉道:“那岂不是说,我们春季过来,如果到秋季才回去,碰上的海况可能完全不同?”
“肯定是不同的,甚至有可能相差甚远。”高璟很果断的道:“在南洋地区,春秋两季的天气倒是差别不大,但是风向的差别却挺大,至于海况……这个倒说不定,但至少洋流也是有变化的。”
黄芷汀心道:这可真比陆上打仗还复杂多了,难怪高郎那般小心翼翼,愣是凑足了如此庞大的舰队才让我出发。
不过一想到高务实如此小心,其中很要紧的一点就是担心自己此行的安全,她又不禁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高璟没理解黄副都统这抹微笑的含义,还以为她是对自己的工作表示肯定,当下便道:“不过都统不必担心,南洋舰队南下马六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此前都是以行商为主,走得也不算太远,一般只到马六甲城为止,但咱们提前在马六甲及周边地区招募过一些海上老手,都是跑过西洋的,其中很有一些人去过天竺,甚至还有几个连大食都到过,这次咱们也带上了不少这类向导,小的有信心将大军安全送到勃固,并在任何时间顺利接回安南。”
黄芷汀赞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刚才你提到马六甲,倒是提醒我了,高中丞一直担心马六甲的佛郎机人,怕他们阻碍咱们的此次行动……你觉得佛郎机人会这么做么?或者说,万一和佛郎机人打起来,你可有信心对付得了?”
高璟似乎早就料到了黄芷汀会有此一问,或者就是他早已对这个问题思考了无数次,总之黄芷汀一问起,他就立刻回答道:“根据老爷的指示,对于马六甲的佛郎机人,我们南洋舰队内部是一直将其当做头号假想敌来看待的,所以对于马六甲的佛郎机人舰队、船只之监控从来没有断过。具体到小的这里,多则一月,短则半月,必会收到关于马六甲佛郎机人舰队规模等情况的报告。眼下小的手里最后一封报告,是马六甲城二十三天之前的情况。”
黄芷汀诧异道:“如此密集的侦查,你们不怕佛郎机人起疑吗?”
高璟笑道:“都统莫要忘了,佛郎机人本就不是南洋土人,他们是万里迢迢从极西之地而来的,人数相较土人而言其实很少很少,所以他们在马六甲的用度都需要土人帮忙解决,尤其是吃喝问题,这就让咱们有了足够的机会可以近距离打探到各种消息。”
黄芷汀有些意外的问道:“京华在马六甲还控制了一些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