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朝中如何混乱,苏丞相都抱着玉笏站在原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任由那些大臣议论。
有多少了解苏丞相的人凑上来。
“丞相大人,真忍心让令千金冲喜?这宫墙深院进去容易出来难,后院凶险不必前朝。”
苏丞相斜睨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咽了下去,知道这人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不然他今日还真要和他好好说道一番。
“陛下伤重,太医已经束手无策,钦天监既然说需要冲喜那就试试吧,老夫只求陛下记得今日小女的恩德,日后待她宽厚写便也罢了。”
苏丞相突然变得这样识大局,众人都觉得有点怪,毕竟苏丞相可以自己舍身救国,但绝不会让女儿舍身救君,可他这番说辞众人又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萧央这两日装病躲在屋里,从认识萧央开始,苏婉月就很少见他这样闲,两人互通心意后原本就是最黏糊的时候,这会儿人天天陪在自己身边,苏婉月感觉每天都是幸福的。
午后阳光正好,萧央坐在床边的榻上看书,苏婉月披着小披风欢快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快尝尝,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糖人。”
萧央放下了手里的书,结果苏婉月递过来的糖人,依旧是个小兔子的图案,他想说自己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也不知怎么就让她误会了。
“月儿为什么认为朕喜欢糖人?”
这还用说吗?她心想每次你看到糖人的目光,都带着眷恋和一副不舍得吃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看着萧央的眼神,突然和记忆深处的一双眼睛对上,只是年岁有些久她记不得对方的样子,但那双眼睛让她印象深刻。
“你就是喜欢啊,你每次看到糖人眼睛里闪着光,反正和平时不一样的。”
苏婉月也形容不出来,但她就是知道,萧央喜欢糖人。
他将糖人放在鼻前闻了闻那焦糖的香味,嘴角带着复杂的笑。
“朕不是很喜欢甜食,可这糖人曾经也算是救了朕一命,朕的娘亲是个宫女,致死都以为父皇深爱着她,可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怎么会不给她一个名分呐,她可能也猜到了,所以日日寡欢在朕很小的时候,她就郁郁而终独留下朕一人,宫里最是拜高踩低的地方,没有父皇的疼爱,没有母亲的保护,朕活得还不如一个奴才,经常食不果腹。”
他的目光幽幽的从糖人上转移到她的脸上,看着小姑娘安静的听着自己的故事,萧央眼中的悲怆消散了一些,嘴角的笑也更单纯。
“有一年过年,朕饿了几日,实在受不住于是带着寿安出来,想要求见父皇,不求别的只为能求他赏赐些吃食,可朕不仅没有见到父皇,还被他身边的宫人打了一顿,寿安当时怕极了,他怕朕饿死于是跑去透吃的,而昏倒在地的我,却遇见了我这一生都放不下的人,她当时一身华丽的衣裙,手里拿着一个糖人,看到我时她眼中没有鄙夷,只有好奇,她得知我饿了,于是将自己心爱的糖人给我。”
听到这会儿,苏婉月的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早已在记忆深处淡化的场景,随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回拢,再次一帧帧出现在眼前。
曾经那双浓黑带着恨意和惊艳的眸子,与眼前人的眼睛渐渐重合。
“月儿记得,陛下,月儿记起来了,我们曾经见过。”
从她开始落泪的时候,萧央就猜到她应该还记得他,心中隐秘的期待带到了最大的满足,他脸上虽然淡然笑着,心中早已翻涌巨涛。
放下手里的糖人伸手将人拥进怀中,在人红艳的唇上狠狠的啄了一下。
“在西城门前见到月儿的一眼,看到你对我陌生畏惧的目光,当时我真怕极了,但我当时却自己你总是会想起来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总会想起来的,索性老天爷是公平的。”
因为他拿走了朕二十年的幸福,却在往后余生中让你陪在朕的身边。
冲喜封后的圣旨一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传出了宣文帝已经苏醒,而太医也说只是皮外伤,养两日也就没有问题。
得到这样的消息,不知内情的人连连称奇,猜想到内情的人暗自摇头颇有无奈。
宣文帝一醒来,“得知”苏婉月为自己冲喜,为表感恩之情亲自准备成亲事宜,他担心节外生枝于是将封后大典和婚礼放在一起办了。
看着做工精美耗时巨大的凤冠霞帔,苏丞相总觉得自己闺女这个是被人早早算计了,不然不说那些聘礼,仅仅一件嫁衣没有一年半载也是做不出来的。
从他得知萧央的想法,到如今也不过是个把月,怎么可能赶工出如此精美复杂的衣物。
而试嫁衣的苏婉月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觉得这衣服美得每一寸都是她心中喜欢的样子,越发觉得嫁给萧央真的很幸福,甚至想要那天早点到来。
因为是为了陛下冲喜,所以典礼订的也不算远,礼部匆匆忙忙准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苏婉月出嫁这日。
姑姑作为女长辈,提前两日就来到苏府帮着打理事物,因为苏府没有主母很多事情都有些尴尬,想好苏姑姑想到了这点提前过来。
“月儿,你这一出嫁就是一国之母,平时不能随便在人前使小性子,但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皇宫里除了陛下就属你最大,倒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活,但萧央如果敢欺负你,你只管让人和你爹爹还有姑母说,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自然会为你撑腰。”
各方各方的叮嘱,最后苏姑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小小的闺房中两人相顾无言,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苏姑姑最后脸色也渐渐的红了起来。
“你娘亲去的早,有些事情你爹爹也不好和闺女说,但明日就要嫁人了,有些事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虽然已经是过来人,甚至自己儿子女儿都成了亲,但苏姑姑此刻和侄女说起闺房中事还是有些羞赧,她将袖筒里的羊皮册子拿了出来,快速的塞到苏婉月的手里。
“这个你先看看,明日……明日侍奉陛下你也不用害怕,如果有什么不适就和陛下说,千万别自己忍着,陛下看重自然不会让你不舒服。”
“这是什么?”
苏婉月忍不住好奇的放开看了一眼,开始还没有看明白,但是连着看了两三页之后一张雪白的小脸瞬间烧红。
“哎呀,姑姑你怎么给我看这个,再说……再说这个陛下会啊。”
苏姑姑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她闺女出嫁的时候,看了一眼红着脸合上书低头不语,侄女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一时也红着脸尴尬的不知说什么,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
“他会你也得懂得,这样才能少受些苦,姑姑看着陛下身姿……你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还是再看看的好,姑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再不走她真的在这里坐不住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婉月一个人,想着姑姑说的多看看少受苦,苏婉月红着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拿起小册子又开始翻。
这次没有人在一旁坐着,她脸颊虽然还是红红的,但满眼都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惊奇,看着看着她将画上的男女代入成了自己和萧央。
不知那个地方戳中了她的笑点,将书扣在脸上哈哈地傻笑起来。
天没亮,宫里就派人过来了,因为是陛下娶亲倒是和百姓家有些不一样,不是萧央亲自上门迎娶,而是两人各自出发同去天坛汇合,然后祭天告慰历代祖先,在一起回宫举行封后大典。
典礼举行完毕,苏婉月宫人搀扶着先回到了皇帝的寝殿,回到这熟悉的地方,苏婉月突然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备嫁的这半个月,她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规矩,知道宫妃过着皇后都有自己的宫殿,陛下的寝殿也不是宫妃们可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