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哥才13,他这么一个孩子在饭桌上脱口而出的想头,包明武他们许是没当回事儿,觉得这是孩子接口接的快,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可包三儿却暗暗的记到了心里。
邱海哥是什么情况?那是家业基本全没了,就剩下一个铺子了呀。在就这么一个立身之地的情况下,若是真的学了厨子……将来成了家,将那铺子改成个小饭馆,好像也挺不错。比他原本想的,学了经营铺子的本事,然后开个杂货铺之类的好多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细想的时候,包三儿心里不过是将这想头过了一遍,立马就先压了下去,转头和包明武、包明威说起了别的。
“这老崔头的手艺不错吧。”
“那确实,这人你还真是没找错,对了,老韩叔呢?”
包明武在自家老三这里那是半点都不懂客气,这边饭还没吃完呢,就想着支使老三家的人帮他干活了。好在包三儿也是个痛快人,不等他多来几句,就说出了包明武最想听的。
“这会儿能在哪儿,必定是在前头铺子里吃饭呢。哦,是了,你要找他帮你寻人是吧。这样,让他一会儿吃完饭就领着你们去。”
“不着急,不着急的,等着铺子关门了再去也成。”
包明武能这么直咧咧的来,那是他和包三儿来来去去的好几回,攒下的情分。包明威却不及他有这个脸面。所以他这一听为了自家孩子的事儿,要让老三家的铺子下午关门,立马感觉有点脸红了,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急着开始冲着包三儿挥手。
“要给孩子挑选伴当,黑天瞎火的怎么选?放心,耽搁不了事儿,一会儿我自己去铺子上看着就是。”
他往日也不是不曾自己看店,让老韩头走一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必要这么来来去去的虚客套。
“倒是你们,去了那边自己多看几眼,要多少人进去前先咬死了,不然我怕到时候,呵呵。”
呵呵什么呵呵,为啥总觉得你这呵呵里全是看热闹的意思?
“老韩叔那人你们也知道,最是心软。”
然后呢?然后你就不说了?看看这优哉游哉吃饭的样,包明威这刚才还脸红的这会儿都气着了,更不用说包明武了,他一个伸手,就将包三儿的筷子捏住了,没好气的问:
“你这说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等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这要说,呵呵,还真是说不清清楚。”
两兄弟瞪着他,就是不给他吃饭,这三兄弟闹得,邱海哥已经扒拉完了饭,拉着包立海一边偷笑,一边开溜往东屋去了。
没了孩子,东屋估计也听不清楚,包三儿压低了声音说到:
“我本来只想要5个的,老韩叔给我领来了6个。”
包明武和包明威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看包三儿不想细说的样,他们到底歇了手,只将事儿记在了心里。
包明武放开了包三儿,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一看,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又朝东屋探了探头,瞧着孩子们都挺好,便没将孩子喊出来继续。反过来借着孩子不在,说起了一些孩子不好听见的事儿。
“还记得上次你随口说的毛毡子不?”
嗯?毛毡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好久了吧,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先头我刚到南镇抚司的时候,为了熟悉差事,查了些个旧档。这不差不知道啊,咱们军中这毛毡居然还是稀罕货。”
稀罕货?稀罕货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值钱!难不成包明武的意思是,有人借着毛毡贪污?不是吧,这么一个东西,这么明显的马脚,谁干的?傻子吗?
“人家可不傻,在档案上记下的那是厚实毛毯,毛毯的价钱自然是高的,谁能说不?若非那上头记得三年前的一笔出入账里那厚实毛毯的去向我知道,还曾亲眼见过东西下发,我都不知道,这厚实毛毯居然就是毛毡子。”
包明武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只是这笑却十分的冷,十分的涩,看的包三儿都想哆嗦。脑子里一个词闪的七荤八素的。
“窝案?”
“你说呢?”
说?说什么说,从立项到审批,到采买,最后下发,怕是都心里有数吧。甚至好处人人有份都有可能。再算计一下如今这大军的数量,这……若是揭开来,怕是能直接定性成一个年度大案了。
“大哥,这事儿你知道归知道,可不能随便往外说。”
包明威脑子也不慢,被吓的脸色都变白了,压低了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那没出息的样,看的包明武龇牙苦笑。
“明白明白,虽说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可脑子还在呢,别怕啊!再说了,我就是想说,那也没人听啊。我是什么身份,能干下这么一桩事儿的又是什么身份?不定我上头的一个个都是这窝里的呢,想为国尽忠一把,都没门路。唉!再一个,我也胆小啊,一个不好,我这还没开口呢,那头灭口的就来了,甚至还会连累咱们三家全倒霉,我哪有这胆子。”
嘴里说着胆小,包明武的眼睛里却闪着无奈。这哪是什么胆小,是知道他连螳臂当车都没资格呀。
这样沉重的话题一出来,三兄弟吃的好好的饭一下就没了滋味,包三儿索性便停了下来,招呼着院子里正扫雪的孩子去喊老韩头,瞧着孩子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包三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到:
“你们跟着老韩叔去慈幼局,嫂子们就在家里看孩子吧,外头那么冷,没得让她们也跟着受罪。”
“那一定的,二弟,咱们走着?”
“走吧。”
包明威见包明武站起来准备走人了,忙也跟着站起来,并在包明武冲着里头包林氏说话的功夫,对着走出来的包罗氏也叮嘱了两句,然后跟着包明武一起,快步的冲着外头走去。
包三儿先他们一步,这边两口子还说话呢,那边他就已经走到了金银铺子,见着正收拾饭菜的老韩头,不等他问,包三儿就抓紧时间,就将包明武两家要给孩子寻伴当的事儿说了,并叮嘱道:
“那到底不是咱们家,你且将觉得好了点了,让他们自己选,免得将来有什么岔子,咱们说不清楚。”
将不让老韩头多插手说成这样,绝对是顾忌了老韩头脸面的,老韩头又不是那没脑子的,自是听明白了包三儿话里的意思。想想先头自己干的事儿,想想前几日包三儿的不高兴,老韩头老脸都有些兜不住了,忙点着头应承道:
“寻伴当这样的事儿也是要有些眼缘的,若是不合心的,就是再好,去了怕也未必合适。确实该让他们自己相看才是正理。三爷,老奴明白该怎么办了。说来,三爷能将这事儿说给大爷和二爷,也算是给那些孩子寻了出路了,老奴知道好歹,怎么也不能丢了您的脸面。”
嗯,明白就好啊。他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儿。
包明武和包明威脚步也不慢,这里包三儿刚叮嘱完,那边两人已经从小门出来了,老韩头冲着包三儿拱拱手,利索的就引着包家兄弟出门往慈幼局去。
眼见着没了人影,包三儿施施然的走到了铁皮炉子边上,提起水壶看了看里头的煤饼子,见烧的正好,暂时不用多管,就有心去柜台后头歇一歇。今儿来来去去的走了这么一遭,还待了一回客,他还真是有些疲乏。
只是他许是没有那坐享清闲的命,老韩头在的时候,一日不过三两个客人,到了他坐镇柜台了,竟是一下来了两拨,差点让他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等着这两拨生意过去,嘿,罗七又上门来了。
“今儿怎么你看铺子?老韩头呢?”
明明是随口的问话,可搭配上罗七那大嗓门,跨刀环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事儿的呢,看的包三儿差点捂脸。这人,难怪每次来,老韩头总是忙不迭的就让人往后头工作间送,让他这么站着,就是有客人都给吓跑了。
“七哥来了啊,老韩叔办事儿去了,怎么,你找他?”
“怎么可能,我来不找你找谁?”
我知道你来找我,既然你找我,那你还东张西望的像是找人一般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坐着?
“来,吃杯热茶,说吧,寻我什么事儿?”
这直白的,罗七都笑了,点了点包三儿,朗声说到:
“可见真是起来了,声儿都比以往大些了。”
什么叫起来了?就这么一排店面的事儿,这若是也叫起来,那,那些个家财万贯的怎么算?
不,人家罗七说的起来,可不是这个起来,
“我今儿是来报信的,你小子,名声大发了。”
“名声?”
包三儿眼睛一亮,能让罗七来报信的名声……怕是他做的东西出彩了吧!
“昨儿有办差的人回京,记档办案经过的时候,将你那虎爪给赞了,说是救了他一命。当时在场的就有四五人,有一位还是经历司的百户,你说,都从咱们南镇抚司直接传到经历司了,这还不是名声起来了?”
救了人?
包三儿没在意这个司传到那个司的事儿,这些衙门里又没他的客户对吧!名声再大那也虚的慌,倒是这救命的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他这定制的活计怕是真的能彻底闯出名声了。
“快说说,怎么就救命了?怎么用的?对了,那东西你也用过,可绝对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不?”
罗七原本以为听到衙门里有名包三儿会高兴,毕竟有名了,将来他那记档的锦衣卫名额转正就多了几分希望不是。谁想他说了这么一通,包三儿满心满眼想的却是那虎爪,甚至还想着改进。
这一份敬业之心倒是让他忍不住有些侧目,心下不由想到:难怪这包三儿年纪轻轻,就将手艺磨炼的如此精湛。有这一番痴人心思,哪怕天资再差呢,用心之下,也能做出不凡的来。
感觉包三儿是个痴迷手艺的痴人了,罗七那原本还想打趣的心思就淡了,略正了几分神色,倒是真的细细和他说了他听到的,有关于虎爪救命的事儿来。
等着包三儿听完了那一出惊险大戏,罗七才略带几分调侃的说到:
“有了这么一出,三儿啊,你这虎爪……怕是现在就能开始做起来了,等着消息传开了,那些常年外出公干的,怎么也少不得来买一个,咱们这样的人,保命的东西是再不嫌多的。”
如今做起来?这还用你说?从一开始包三儿就挺看好这个的好不,为此早就准备下了不下十个,甚至还期望着有一天成为锦衣卫标配呢。
当然,这话这会儿对着罗七就不用说了。
“多些七哥送信了,对了,七哥吃饭没?走,我请客,隔壁走着?”
“行了,看你的店吧,我自己过去,几十文钱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说请客?等着那日有了好酒来喊我一声,那才是正经。”
“那一定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七哥你呀。”
包三儿颠颠的将人送到门口,站着看他往隔壁食铺去,直到人走进了铺子,这才回转,那姿态做的,眼角瞄了好一会儿的罗七心下十分的妥帖。这般的看重他,也算是没白给送信一回。。
“今儿怎么你看铺子?老韩头呢?”
明明是随口的问话,可搭配上罗七那大嗓门,跨刀环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事儿的呢,看的包三儿差点捂脸。这人,难怪每次来,老韩头总是忙不迭的就让人往后头工作间送,让他这么站着,就是有客人都给吓跑了。
“七哥来了啊,老韩叔办事儿去了,怎么,你找他?”
“怎么可能,我来不找你找谁?”
我知道你来找我,既然你找我,那你还东张西望的像是找人一般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坐着?
“来,吃杯热茶,说吧,寻我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