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安老头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周安身旁的白发老头,名为柳忧,正是周家招揽的医师,他接过话茬,叹息一声,“只是……他双腿落下了残疾,这后半生,恐怕是无法再下地了。”
柳郎中话语尽,众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周安缓缓端起热粥,掩面喝入,“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响起在屋内。
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周安有两行浊泪混入粥中。
周安曾经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报恩入了周家,不辞辛苦,忙碌半生,如今突逢奸人毒害,再也无法为周家效力。
念及此处,周安悲从中来,向周穆望去,满是希冀的语气:“少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法再为周家做事了,希望您能够收回掌印,接手周家,保我周家兴荣。”
周安战战巍巍地从床榻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掌印,将它递到周穆的面前。
掌印是玉质的,外观看起来很滑稽,是个小猪的模样。
周穆将视线从掌印上挪开,与周安双目相对,在老人复杂的眼中,他看到了慈祥,看到了遗憾,看到了希望。
他顿时如受雷击,记忆的阀门像是被洪水冲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的他调皮,经常闹得家中鸡飞狗跳,是周安跟在他身边,护他周全。
稍稍长大后,他开始热衷于木工,沉迷于奇淫巧技的世界里,经常一闭门就是几天,这期间都是周安负责他的起居饮食。
周正病逝的那年夏天,他浑浑噩噩地服完丧,便将自己锁在卧房内,好长一段时间。
其间周安几次拿着他喜欢的木刻来看望他,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怅然离去。
几个月后,他终于走出了悲痛。周安兴奋地迎接他,拉他畅谈,想要让他跟着熟悉家事,以便以后接管周家。
那是一个长夜,油灯燃尽,周安在讲,但他没听,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
敷衍了一个夜晚后,他像是中了邪,开始狂热于功名,整日跟着一些文人混迹,虽然常常因身份遭人耻笑,但他也自得其乐。
周安后来又找了他几次,一次次的碰壁,使他渐渐地对周穆没抱希望了。
也不知道是哪年哪天开始,周安再也未提过让他来接手家事的话题。
在周安和周澜的保护下,他吃喝不愁,即便有时挥洒出大笔银子,周安也未唠叨劝说,而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周穆回想起来所有事情,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以前的他,着实有点混账。
好在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挥洒无度,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梦里的一切,让他学会了“责任”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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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小子不懂事,让安伯过于费心了。”周穆挺直腰板接过掌印,看着周安的眼睛,铿锵有力,“如今我周家既遭贼人觊觎,也该轮到小子为周家贡献己力了。”
“好,好,好,少爷既然有此决心,那老夫也就放心了。”周安连喊三个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像枯木逢春,原本苍老的面容上似乎焕发出一丝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