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回到房间后,掌柜的没多久便送来了九俦的卖身契。
她让掌柜备了热水和伤药,又让琴心去外面买几套合身的衣服给九俦送去。
没让她等太久,房门被人敲开。
入目,身材高大俊俏的少年,换上了一套玄色锦袍,他发丝半干,因为杂乱,剪短了许多,黑中泛着些棕黄。
少年脸上、身上都已经清洗干净,只是一张立体的面庞仍旧满是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伤处则还裂开着。
可就算如此,同之前已然有了天壤之别。
沈舒意仔细打量过去,觉得九俦当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许是因为母亲是乌国人,让他的身材特别高大,五官深邃,睫毛有些卷翘,显得尤为深情。
但总的来看,除了那双墨绿色的瞳仁,倒与大乾朝人并无太多不同。
“人挑好了吗?”沈舒意问。
九俦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之前所说的梦,是什么?”
沈舒意道:“我于千里之外梦见你,梦见你随我开疆辟土、守护大乾,也梦见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护我无忧。”
九俦冷笑道:“就凭这样一个梦?”
沈舒意轻声道:“虽然是个梦,可你却真实存在,我也确实找到了你,不是么?”
九俦半晌说不出话,毕竟,他在这之前确实从未见过面前的少女,更不曾来过京中。
“可我身上亦有乌国血统,你怎知我会为了你口中的大乾卖命?”
沈舒意摇了摇头:“大乾与乌国都不曾善待于你,所以我不奢求你为大乾朝如何,只是要你为我做事。”
“至于你会为我做到如何?这是你的自由,我想,来日,自有答案。”
前世,九俦也确实如此。
他从不是为大乾朝卖命,而是为自己卖命。
少年虽然高大,却并不粗犷,相反,他心思细腻敏感。
自幼时饱受追杀,到后来几经转手买卖,他遭受过这人世间所有的恶意。
他同江漓不同,江漓曾经历过显赫的繁华和美好,也遭遇了刻骨的背叛和伤害,更承受着满门尽失、却无能为力的悲痛,他的恨意凶猛强烈却又隐忍。
九俦所经历的,则是于市井之中,于王孙贵族里,最卑劣也最残忍的人性,是为生计为愚昧而不得不遭受的谩骂和伤害,亦是对世道的迷茫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