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也的确是个苦命的,早早的没了娘,后来大哥也没了,留下个残疾的爹,日子过得紧巴清苦。一个馒头都恨不得掰扯成两半分两顿吃。”宋子尧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听来的那点儿消息,说完也是唏嘘,“那小子长了半张脸的麻子,他们都叫他刘麻子,早过了婚配的年纪,可这样的条件,哪有媒婆会去说亲?不是把人姑娘家往火坑里推嘛!”
“如今听这老头说什么相看了个姑娘家……要不怎么说这人从出生之始就有定数的,这刘麻子呀,命里就无妻……”
宋大少爷啧啧摇头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真实的唏嘘不忍。
靠着祖上荫蔽混日子的世家公子,竟还知几分人间疾苦。元戈将小白狗交给宋闻渊,准备去刘老头那边套点话出来,宋闻渊递过来一块帕子,低声提醒道,“虽然暗巷光线昏暗又时隔多日,他不一定记得你,但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暗巷?这俩人还去了暗巷?宋子尧在边上听得脑袋都大,许是宋指挥使单手抱狗样子多了几分人样,又或者是见着他方才温声细语的模样,宋子尧突然“胆大包天”地凑了过去,嬉皮笑脸地问着,“三弟啊,我这弟妹又上青楼、又去暗巷,还来赌坊,你……真不介意啊?”
宋闻渊懒洋洋地抚着臂弯里的小白狗,闻言只偏头扫了宋子尧一眼,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宋子尧瞬间噤声——这人没说话,但看起来像是说得很难听……在弟妹怀里一刻都没停过的小白狗,在宋闻渊这厮臂弯里就开始装死,一动不动,任君采撷。
于是,宋大少爷开始自我反省,动物都有这样的灵性,偏偏自己一时得意忘形……他努力将宋闻渊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其中意味深长的暗指丢到脑后,兀自盘算着不如往后还是跟着小财神混吧……既生财,又保命。
小财神元戈在刘老头面前蹲了下来,因着宋闻渊的提醒,她也不敢凑太近,连声音都稍稍压了压,与平日听起来有些许的不同,“老人家,莫急。天子脚下,自有王法,你且慢慢说来,说详细些,咱们才能同你一道找人不是?”
“就是就是,咱们陪你一起找,找不到咱们带着你一起去报官,总不能让刘麻子不明不白地就不见了,若真是这赌坊吃了人,咱们定也要他们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
刘老头似有些迟疑,两只异色的眼珠警惕地打量着元戈,最后到底是心系自家小儿子,才叹了口气,“昨日他本不愿出门了,人姑娘家第一次登门,家里头总要收拾收拾的,还要去街市上买点肉,我是个没用的废人,什么也帮不上忙,这一切都要他自己来做。可大约距离巳时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他又说有事出门一趟,很快就回,还交代我说多煮点米饭就好了,菜等他回来再做。”
说到这里,刘老头猛地捶上了自己毫无所觉的大腿,带着咬牙切齿地恨意,字字句句控诉着,“可谁知,他这一走,就压根儿没回来啊!我的儿啊!他说好回来吃饭的哇!我家就那么点米了,我全烧了,现在还都在锅里呢!我的儿啊……我的幺儿……”
也不知,他恨的是这“吃人”的赌坊,还是恨自己残废的双腿,又或者,是恨自己所有的无能为力。
既是天子脚下,“吃人”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赌坊呢。元戈抬眸看他,无限唏嘘喟叹都被咽下,她问,“那那个说好登门的姑娘,也未曾寻来吗?”
老人家微微一愣,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姑娘,哪里人士?”
老人家又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听说也是个苦命的姑娘……早些年逃难来这里,父母都在那场饥荒里没了,没什么本事,平日里给富人家洗洗衣裳接点散活。我家这种情况,但凡不是走投无路的,只怕也不愿意嫁过来,守着一个老不死的残废和一个一下雨就漏的破屋子,图啥呀?”
“幺儿说,那姑娘是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毁了半张脸,因着那点救命之恩,觉得我家幺儿人好,这才愿意嫁进来。说什么嫁不嫁的,就是两个苦命人搭伙过日子罢了,原也是不错了。可没成想发生了这种事……啊哟喂,可怜我家麻子哟!我老刘家真的要绝后咯!”
老人家嚎地凄惨,百姓劝地情真,就连元戈起身走开都没人发现,两个打手跑了一个,大概是见事态不对,进去禀报了。赌坊门口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这种哭天喊地的戏,连着东家都比寻常人的心更大些,任由外头闹得如何天翻地覆,他只充耳不闻。
宋闻渊垂眸看着小姑娘揉着发麻的小腿,弯了弯嘴角,才问,“怀疑那个姑娘?”
方才还在装死的小白狗一下子“活了”,扑棱着小短腿往元戈那边去,被宋闻渊一巴掌按住了脑袋,再一次无奈装死。
元戈抓着宋闻渊的一只胳膊,单脚提着跳了跳,缓解了脚底的酥麻之后才点头,“嗯。既约好了当日相见,为什么没有出现?刘麻子来赌坊本就是临时起意,也以为只是走一遭很快就回去的事情,他不可能还刻意去知会那姑娘才是。既如此,那姑娘为什么没出现?”
宋子尧歪着脑袋听着,闻言插了一嘴,“也许那姑娘等着刘麻子去接她呢?”
元戈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是那个准备第一次去夫家吃饭相看的姑娘家,按着约定没等到人来接你,你会不会着急?就算不急着报官,那会不会想着去刘麻子家看看情况?”
宋子尧有些不确定了,半晌喃喃,“所以说……”
所以说,要么那个姑娘一起失踪了,要么……这一切本来就跟那个姑娘有关系,总之,找到那个姑娘,大概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小子也的确是个苦命的,早早的没了娘,后来大哥也没了,留下个残疾的爹,日子过得紧巴清苦。一个馒头都恨不得掰扯成两半分两顿吃。”宋子尧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听来的那点儿消息,说完也是唏嘘,“那小子长了半张脸的麻子,他们都叫他刘麻子,早过了婚配的年纪,可这样的条件,哪有媒婆会去说亲?不是把人姑娘家往火坑里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