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娘一直在焦虑中,忙问:“现在外头如何?可不可以回去了?长生那孩子还好吗?”
长生身体本来就弱些,又是第一个病发的,如意娘一直牵挂着他。
”长生熬过来了,胭脂的水痘也消退了,可是……”鹅姐夫叹了口气,“九指的秋胡戏(妻)没了,两个孩子没了母亲。”
九指家三年抱俩,老婆生下长生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在家里养身体。
九指是西府护院小头目,月例八百钱,这只是收入的小头,大头是外头有人拜访时,送给看门护院的见面礼,九指一家本来应该能过上殷实日子。
但因九指的老婆常年服药,什么人参肉桂各种补品,九指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给老婆买,所以他家一直攒不住什么钱,每个月都无结余。
两个孩子出痘,九指去颐园当差看管工地时,九指的老婆撑着病躯单独照顾孩子们,胭脂长生都顺利过了鬼门关,她倒下了。
如意娘听了,觉得世事无常,“没想到走的是九指的秋胡戏,九指保了她十年的命,还是没保住。唉,看着孩子生病受罪,当母亲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希望她来生投个好胎,一辈子健康顺遂。”
鹅姐夫把东西全部卸下车,“我还有事,就不等如意吉祥他们回来一起过节了——九指今晚要给他的秋胡戏做法事超度,我替他值夜看工地。”
晚上,如意娘没有把九指家的噩耗告诉吉祥如意,她做了一桌子菜,把鹅姐夫送来的月饼摆上,过了个中秋节,看着如意和吉祥吃饱喝足,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打打闹闹,如意娘默默对月祈祷:
月亮啊,如果有什么灾难,就交给我来承受吧,不要为难孩子,让孩子们纯真无忧的笑容多留一些时日,虽说,他们迟早会面对长大后的无奈,可,这样的日子能晚来一天就晚来一天吧,就像这可恶的水痘瘟疫一样!
山里冷,当晚,如意娘把鹅姐夫送来的厚被褥就给他们换上了,暖和入眠。
可是,次日,如意娘早上醒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身边的女儿,这一摸不得了,如意身上怎么发烫?
如意娘用额头挨着如意的额头,没错,就是发烧!
糟糕!
如意娘连鞋子都没来及穿,光脚跑到隔壁卧房,吉祥睡在这里,他也在发烧,胸口已经出了根红顶圆的水痘!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到底那里出了纰漏?
如意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早就预备好的四圣散用开水化开,分别喂给两个发热的孩子,去菜园摘了丝瓜和紫草,煮了水,这两样东西都是清热解毒的,适合给出痘的孩子喝。
丝瓜汤沸腾的时候,如意娘猛地想到了什么,她跑到卧房,把昨天送来的两床新被子抱走了,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棉花洁白如雪,压着细细的棉线。
如意娘用剪刀剖开被子,棉胎夹层的颜色骤变,有黄的、灰的,甚至还有黑的!
这是黑心奸商往新棉花里掺了收来的旧棉花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旧棉花的来源不干净,天知道是什么人穿过的旧棉衣、盖过的旧被子,这里头准就有出水痘的孩子,如意和吉祥就是这么被染上的!
如意娘赶紧取了炭火,把黑心棉被烧成灰,连灰都不放心,挖了个深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