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国变,荡气回肠,鹿淮和鱼幼烟听罢这个故事,唏嘘不已。一时大堂里悄然无声,连那些策马帮的帮众们也都尽数默然。
过了好久,梅雪怜才道:“那真是一场噩梦。我父亲拼死守城,城破之时自刎殉国,我们全家四处离散,死里逃生的没剩几个。我有幸遇到策马帮的王帮主,为他所救,这才逃得一命,现在想想,还真是侥幸。”说着不禁一声叹息。
杜羡蝶缓缓抬起头来,对梅雪怜道:“梅姊姊,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你若想取我的性命,随时恭候。”又对鱼幼烟二人道:“还望二位不要阻挠才是。”
鱼幼烟和鹿淮二人心里着急,听杜羡蝶这么说,一时没了决断。
这时忽听梅雪怜道:“你知道我恨你什么么?”杜羡蝶道:“我和二公子虽然并无不端之处,但于你而言,的确有所亏欠。”
梅雪怜道:“不是这个,我恨你,是因为你虽然一直娇娇怯怯,看似弱不禁风的,但身上却总有一股气派,让人不可侵犯。”
杜羡蝶一愣,满脸尽是疑窦,梅雪怜见状道:“你不明白么?如果你真的害怕闪躲,跪地求饶,我必杀你无疑。但你现在这样坦然赴死,满脸从容,我便杀了你,那也是我输了。”说着梅雪怜低下头来,好像在对自己说话:“人真是贱。”想起往事,眼泪流下来了。
杜羡蝶站了起来,想走到梅雪怜身边去安慰一下她,但又怕她抵触,一时有些犹豫。
梅雪怜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也罢,前尘往事已矣,那样的国难咱们都活了下来,现在还争什么你死我活?还是好好活着吧。”顿了顿又道:“其实,席二爷心里没我,这也怪不得你,只能说我和他有缘无分。”
鹿淮和鱼幼烟听得梅雪怜欲罢干戈,心下甚喜,鱼幼烟道:“你今儿总算做了件好事。”梅雪怜抬眼一望鱼幼烟,冷笑道:“我饶了她,可没说饶你!你杀我夫君,须得拿命来抵!”
鱼幼烟一愕,这茬儿她早忘了,现在才想起来,梅雪怜是为自己而来的,当下对鹿淮一使眼色。鹿淮会意,冷不丁地起身,跃到策马帮一名帮众身边,劈手抢了他的佩剑,大喊道:“小鱼,快过来!”鱼幼烟身如飞燕,到了鹿淮之畔。
见他二人要逃,裘牧野和朱城昆双双抢上,一刀一枪,所下均是杀手。鹿淮长剑一抖,使出上神九剑中的风伯剑,剑气如狂风呼啸,生生逼退了两人的进攻。随即舞起剑花来,铺天盖地都是剑影,众人只要微微近身,就会被剑气伤到。
鱼幼烟身在剑圈之中,对杜羡蝶喊道:“姊姊,我们改日再来看你,你保重!”话音一落,鹿淮携着鱼幼烟,身影一闪,裹在这团剑风之内,飞沙走石地去了。
策马帮众人呆当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望向梅雪怜,等帮主夫人示下。
杜羡蝶上前一步道:“梅姊姊,他们两个是好人,还望你宽宥他们才是。”梅雪怜冷哼道:“我先前被你害得没了丈夫,眼下又被他们害得没了丈夫,怎么,你还要帮他们求情?”杜羡蝶一怔,立时无语应答。
梅雪怜白了她一眼,飞身出屋。策马帮人众紧随其后,乱哄哄出了梨香坊。
鹿鱼二人奔出了驹溪城,往后遥遥望去,见策马帮的人众没有追上来,这才放慢了脚步。
鹿淮把手里的长剑往地下一掷,说道:“这两天跟着你,当真是闹腾够了,又是坐牢又是逃命,再来几回,小命都要搭进去。早知道这么劳累,还不如在任府里待着呢,每天好吃好喝的,还有人伺候。”鱼幼烟笑道:“就你这条烂命,丢就丢了,没什么可惜,那么在乎作什么?”鹿淮道:“你不在乎,我可在乎。”
鱼幼烟道:“你的剑法跟谁学的?我从未见过如此走意不走招的剑术。”鹿淮得意道:“怎样,厉害吧?”鱼幼烟一脸轻蔑:“谁说厉害了,我不过随便问问,就你那花架子臭剑法,只配给姑娘提鞋。”鹿淮笑道:“不错,我的剑法是臭,不过还好,正配给你的臭脚提鞋。”鱼幼烟气道:“叫你满嘴不是人话!”作势欲打,鹿淮笑着避过了。
鱼幼烟道:“说实话,你的功夫到底是谁教的?我自认也算熟识天下武学,但实在看不出来你的门道。”鹿淮道:“你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熟识天下武学,你以为自己是武林盟主么?”他虽这样说,但还是将自己学武的缘由原原本本告诉了鱼幼烟。
鱼幼烟听罢,惊当在地,说道:“你竟然是天帝地皇两位武学泰斗的传人?”鹿淮笑道:“不错。”鱼幼烟道:“你学了这般功夫,却来做我的仆从,这要是传到天帝地皇耳朵里,两个老东西岂不是要气疯了?”
鹿淮心里对二老敬若神明,听鱼幼烟这么说,心里登时不悦,刚要说话,只听鱼幼烟道:“这月色茫茫的,该到哪里去?”只见她一提莲步,又往前走去。
鹿淮无法,只有跟着她走,只见鱼幼烟低头慢行,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便道:“你想什么呢?”鱼幼烟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在想杜姊姊和席二爷的事,你说,席二爷他还在世上么?”提起这个,鹿淮也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鱼幼烟道:“照杜姊姊的说法,席二爷只是失踪了,没了音信而已,并不能断定他已殉难。哎,要不我们把席二爷找到,带他去见杜姊姊好不好?”说罢满脸期待地望着鹿淮。
鹿淮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却觉得大可不必,这样就挺好。”鱼幼烟奇道:“什么挺好?”鹿淮道:“故事说到这儿打止就挺好,杜娘子和席二爷的故事,就权当是出折子戏,没有结尾,也不是什么坏事。”
鱼幼烟一双妙目望着鹿淮,嘴角似笑非笑,鹿淮见状怪道:“怎么了,我说错了?”鱼幼烟笑道:“没有,想不到你这小淫贼,还是会说几句人话。”鹿淮也笑道:“跟你比起来,我说的自然是人话。”鱼幼烟俏生生地一啐,并不回嘴,笑着往前走去。
前朝国变,荡气回肠,鹿淮和鱼幼烟听罢这个故事,唏嘘不已。一时大堂里悄然无声,连那些策马帮的帮众们也都尽数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