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隔了十多分钟,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萧然,又拨通了她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另外一个女生,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萧然的朋友,你让萧然听电话。她说萧然喝醉了,刚刚吐了一阵,现在躺在沙发上,不能接电话。我正准备问她们在哪里,突然听到电话里面有个男人说话,问是谁打电话给萧然。然后,电话里面就传来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他态度很蛮横,粗声粗气地问我是谁,找萧然干吗。我也不示弱,反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萧然男朋友。我差点笑出声来,他是萧然男朋友,那我算什么啊?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正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是萧然的男朋友,但话到嘴边我又收了回来。我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并不确定自己这样说是否合适,因为萧然一直没有给我一个名分。我说我是萧然的好朋友,想问问她好点没有。对方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我说醉得蛮厉害,正在让服务员给她醒酒呢,你要是关心,就过来看看,我们在英豪ktv三楼308房。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疯子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我怎么啦。我就把刚才电话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让他和浩浩就呆在屋里,我去ktv找萧然。疯子一把拦住我,说不能去,感觉有问题。我笑笑,说能有什么问题,总不能让萧然在ktv沙发上躺一夜吧。疯子想了想,然后问我,你说会不会是萧然原来的男朋友贾锋?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我说疯子你就好好呆着陪浩浩吧,贾锋?怎么会呢,那次还没让你给吓死啊,他还有那个胆儿?就算是他,小屁孩一个,我还怕他啊?疯子看我坚持要一个人去,就让我出门前打一下他手机,说如果万一碰到什么情况,直接按下拨号键他就过去。我笑了笑,说这是干吗呢,拍电影啊。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拨了一下疯子的号码。

我赶到ktv大厅的时候,服务生问我是不是唱歌,几位。我说我找人,308包房。这时候,坐在大厅沙发上的两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说哥们儿找308包房的朋友是吧?正好,我们带你上去。我看到他们两个手腕上的纹身感觉很不舒服,隐隐约约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全身。但想到楼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萧然,我还是跟着他们上了楼。

说实话,我也想过逃跑,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他们两个一人搭我一边肩膀,只要发现我有不良动机,估计立马就会放倒我。三楼的楼梯,头一次感觉这么长,虽然心虚得要命,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抬头挺胸,表现出一股舍生取义的英雄气概。当时心想,就差个摄影的,最好再在墙角放个吹风机,地上多点碎纸屑,然后来个慢镜头,风萧萧兮纸屑飘,那家伙,悲壮程度绝对不亚于荆柯刺秦王。不就一个ktv包房吗,还处在新社会,难道还真敢明目张胆把我给剁了不成?这么一想,我底气足了,下盘也稳了很多。

推开包房的门,里面乌烟瘴气,男男女女至少十多个,两个并排的茶几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子。一看到我进来,大家都停了下来,望着我,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我一眼就看到了萧然,她和另外一个红头发女孩并排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哝着,也不清楚在说什么。我径直走到萧然旁边,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拽。突然,啪的一声,伴着酒瓶破碎的声音,我感觉我的右手手臂似乎断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鲜血很快就从我的袖口处流了出来,染红了我白色的衬衣。我忍着剧痛,转过头,看到一张曾经熟悉的脸——贾锋。但用酒瓶砸我的并不是他,是他身旁一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剃着光头,还戴着一个鼻环,很平静地看着我。我心里想,他妈的都快奔四的人了,不务正业,还扮什么蛊惑仔,大晚上的还戴个鼻环装牛魔王吓人。

这时,贾锋那个太监开始煽风点火对打我的那个鼻环男道:“军哥,你看,这家伙眼神在藐视你呢,是不是下手太轻了点?”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忍到头晕也还得忍。我伸出左手去拉萧然,没想到鼻环男这下来狠的了,直接用黑方的酒瓶砸我左肩膀。瓶子倒是没破,不是因为他使劲小,是因为黑方的瓶子结实,这一下够我受的,忍不住大叫一声,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我当时心中的愤怒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强烈,差点冲动抄起茶几上的酒瓶要打爆鼻环男的光头,但理智让我没有这么做,不然今晚我肯定走不出这个包房。包房里至少还有六到七个男人,一人抡我一瓶子,我以后说话都会歪着头流着口水的。

萧然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我,立刻酒醒了大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吃力地扶着沙发背坐了起来,朝贾锋喊道:“你疯了啊,快点放他走!”贾锋没有理会萧然,一副谄媚的样子,对那个鼻环男道:“军哥,就是这小子,抢了我女朋友,还要切了我下面,我忍他好久了,要不是认识您老人家,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这口恶气!”我看着贾锋那小子的奴才样,简直就和厕所里面的蛆一样让人恶心。萧然把我扶到沙发上,用纸巾擦干我右手的血迹,问我是不是很疼。我朝她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心里更疼。顿时,萧然泪流如注,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没有力气和她争辩,只是问她,是继续留下还是跟我走。萧然还在犹豫不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贾锋,好像有难言之隐。

贾锋有点急,对身旁的鼻环男道:“军哥,千万别让萧然跟她走,今天萧然过生日,她答应陪我的。”我满腔怒火地瞪着萧然,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反正已经挨了两下,我心里的恐惧感反而没有了,于是平静地看着鼻环男道:“人我是肯定要带走的,你有本事让我跟贾锋单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没底,两只手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真要单挑我还真干不过他。但我就知道贾锋这小子没种,看死他不敢和我动手。果然不出我所料,贾锋对鼻环男道:“军哥,单条就不必了,您帮我教训他几下就够了。”鼻环男冷冷一笑,用手推了推我的头道:“你算老几?你说要带走就带走啊,那我以后道上怎么混?”我很平静地道:“那你看着办,要怎么你才满意,还是那句话,人我是肯定要带走的。”鼻环男看了看茶几,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烟灰缸,将里面烟头全部倒入一个酒杯,然后倒满酒,晃了晃,放在我面前道:“喝光它,就放你们走。”我心里怒骂,,这个变态是不是香港黑社会电影看多了。但我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想伸手去拿酒杯,但举到一半,实在是太疼,不得不放弃。于是,我对身旁的萧然道:“你喂我喝。”萧然还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求鼻环男饶了我。这时贾锋又道:“军哥,要不我喂他喝吧?”鼻环男点了点头。我当时心里那个急啊,让贾锋个太监喂我喝,还不噎死我。我赶快朝萧然吼道:“你哭丧啊,让你喂就喂,家里还有个蛋糕等着去吃,老子晚饭才吃一碗饭,现在饿得慌!”萧然这才拿起酒杯递到我嘴边,把头扭到一边。因为是方形的杯子,所以我一口咬住,脖子一仰,把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因为牙齿咬着,所以烟头进不到嘴里,而且还漏了不少酒,算占了一点便宜。贾锋那个太监又叫了,说这样不算。我正要发怒,鼻环男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心里真想一把扯下他的鼻环,敲破他的光头,然后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一个无敌旋风腿扫倒剩下的几个,拍拍自己黑色风衣上的尘土,然后双手抱着萧然一声轻蔑的冷笑,大步迈出包房。但这是现实生活,不是拍电影,所以就不存在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关键时刻只有理智才能拯救自己。我如释重负,站起身来,示意萧然和我一起走。萧然擦了擦眼泪,扶着我一起走出了ktv包房。

萧然扶我上了车,随即哭成了泪人,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说让我受委屈了。我一句话不说,闭上眼睛,因为被酒瓶砸的地方实在疼得让我撕心裂肺。回到萧然的住所,疯子和浩浩看到我这样,急着帮我用热水清理伤口,要送我到医院。我说不用了,这两下还挨得住,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擦点红花油休养两天就行了。疯子有点生气,问我怎么不打他手机。我忍着疼笑了笑,说我在上楼梯的时候想过要打的,但想先看看情况再说,一进包房,我还是决定不打了,不然,又多你一个送死的。

我躺在萧然的床上,右手和左肩膀肿得厉害。萧然不停地帮我热敷,一边热敷一边流眼泪。我气愤道:“你就知道哭哭哭,人又没死,你哭个鸟啊?”萧然抽泣道:“我今晚本来不想去的……”我打断她道:“别解释,我不想听,你今天醉成那个鸟样,没有出事已经是万幸了,和什么人不好,和那些社会垃圾混在一块?”萧然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道:“你以为我想啊,是贾锋说今晚我不去,他就找军哥收拾你,让你进医院躺个一年半载的。贾锋这个学期就已经退学了,整天跟社会上那帮人混,还特意带我去见他们,说不和他在一起就要……”我再次打断萧然的话,骂道:“你就那点出息,贾锋那个太监,你怕他干吗,他说让我躺就让我躺啊,你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情,今天就不是我躺着了。”萧然哭道:“早告诉你这些事情,当然今天就不是你躺着,是你、疯子一起躺着了!你这个人就是嘴巴硬。”

我想也没想就豪言壮语道:“老子不光嘴巴硬,还有个地方更硬!”萧然扑哧一乐,推了我一把嗔怪道:“老不正经,看你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我一本正经道:“喂,我说的是拳头……”萧然立刻红霞满脸,使劲儿捏了捏我的鼻子,说了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你如果戴个鼻环肯定比那个光头要好看!”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团,那就是上次萧然看到我进她房间后,马上关了qq,而且跟着打进的电话,第一个她没有接,第二个她接了又说打错了,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我猜想那晚打电话的人应该是贾锋,不是他还会是谁呢。看着身边熟睡的萧然,我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也不明白今天我所做的是对还是错,只知道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后悔的。经过这件事情,我想对萧然应该是一个解脱,至少会彻底摆脱贾锋的纠缠。马上就快要期末考试了,萧然和浩浩就应该升大四了。对了,还有小珍,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电话依然永远无人接听。但我还是忍不住每个月都要打好几次,我总是在欺骗自己,也许我打电话的时候小珍可能正好不在。早知道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如同流星一样划过我的生命线,我就应该承诺等小珍两年。可这一年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告诉我,即使我当初答应了小珍,那我现在就已经失信与她了。做不到的事情,宁愿伤害在先,也绝不要轻易承诺别人,这一直是我做人的原则。

西哥出差回来了,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顺便告诉了他我受伤的事。西哥说要找他老头子的老部下,出面摆平那个鼻环男。我说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都过去了,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人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一帆风顺,也当然避免不了挫折,这也就意味着肯定会多多少少受些委屈。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心态,是否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从容淡定地去面对一切,如果整天就想着如何去算计别人,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阿丽还是会打电话给西哥,但不会像以前一样要死要活了,因为西哥出现的时候,我也会出现。另外,阿丽应该从我对她那两个礼拜的无礼纠缠中感受了一些东西,加上西哥出差的这两个礼拜,也正好给她和西哥之间降了降温,所以,阿丽也没有和以前一样纠缠西哥了。做人就应该这样,自己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要带给周围的人太多压力,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萧然和浩浩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我和疯子去学校门口接她们。学校门口挺热闹的,烤羊肉串的,卖鸡蛋烧饼的,还有卖盗版光盘和盗版书的,琳琅满目,让我和疯子应接不暇。我本来想买几串羊肉串吃吃,但一看到那个小伙子手臂上青龙的纹身,顿时让我的胃一阵痉挛,因为这让我联想到了那天晚上鼻环男让我喝“鸡尾酒”的事。我掏出电话想看看今天是几号,结果屏幕显示有两个未接电话。可能是周围环境太吵,我没有听到,而且我不习惯设为震动模式。

我走到一个书报亭旁边,一个稍微清净的地方,看了看号码,是西哥的。

我打通了西哥的电话。西哥有点火,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呢?”我埋怨道:“西哥,这边太吵了,刚才没听到,正和疯子在学校门口等萧然和浩浩呢。”西哥问我道:“抗总,两个消息,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先听哪个?”我笑笑道:“当然先听好的,呵呵。”西哥道:“这好消息就是,国际友人为了促进中日友好关系,已经决定大四再来上海她姑父工厂里做毕业论文。”我呵呵一笑道:“确实是个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西哥叹了一口气道:“这坏消息啊,就是洋子要和少女杀手西哥我结婚了。”我差点没惊讶得跳起来,问道:“结婚?真的假的啊?”“当然假的。”西哥呵呵一乐,接着道:“洋子说要一直住我家里直到她写完毕业论文为止。”我呵呵一笑道:“孙子,这对于你来说,不是一坏消息吧?”西哥道:“你懂毛,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啊,洋子会毁了我那份孤独的!”我呵呵地笑道:“你少来,别以为自己能喊几首卡拉ok,就当自己是大龄文艺男青年了。”

这时候,萧然和浩浩一起从学校门口走出来,我马上和西哥道:“行了,不说了不说了,等洋子到的时候我们好好儿聚聚。”

疯子迎上去,拉着浩浩的手,笑着问她考试考得如何。浩浩笑得如同七月的阳光一样灿烂,还可以啦,考得好有没有什么奖品呢。疯子连连点头,说当然有啊,晚上你就知道了,说着就要抱浩浩。浩浩挣脱到一边,小脸一红,叫道:“救命啊,色狼来啦!”萧然情绪有点低落,我问她是不是没考好,还劝她说没有关系,及格万岁就行了。她走到我身边,挽着我的手,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学期发生这么多事情,心里很乱,老是不能静下心来学习,考得好才怪呢。”“那我陪你去散散心吧,去一个我最喜欢的地方,曾经给了我很多欢乐的地方好不好?”我小声地问萧然。萧然愁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曾经挥洒四年青春汗水的母校,又看到了熟悉的红砖房自修教室,以及岿然屹立在思源湖畔的包玉刚图书馆,这一切不禁让我浮想联翩,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怀恋的大学时代。天色还早,我拉着萧然的手,在思源湖畔散步。湖面平静得让人不忍心大声说话,生怕打破了这种静谧的和谐。湖畔杨柳自然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如同害羞少女长长的裙摆,让人心旷神怡。稍稍泛黄的草地是最好的地毯,踏在上面虽说不上松软,但却也没有水泥路面的那种僵硬和死板。湖边上隔五米左右就有一个双人座椅,记载了许些莘莘学子的初恋,当然,座椅前面的空白地也刻下了他们刻苦晨读的脚印。

萧然头靠着我的肩膀,轻声道:“好漂亮,你的大学生活一定很幸福。”我微笑道:“是啊,不过一眨眼都成过眼云烟了。”停顿片刻,我又道:“如果再有机会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呆在校园。”萧然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我问道:“你想当老师?”我微微笑道:“其实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那个时候老是被老师打手心,所以觉得老师好厉害,可以随便打别人手心,呵呵。”萧然呵呵地笑了笑,问道:“那现在怎么干销售了呢?”我摸了摸后脑勺,难为情地道:“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玩摇滚乐队,荒废了很多学业,还好学会了油腔滑调,耍嘴皮子的事儿算是能应付两下,我要当老师了,肯定会误人子弟,所以想想,就干销售这行了,不就是忽悠呗,谁都会两下。”萧然呵呵地道:“你这个人就是嘴贫。”

我和萧然想找个座位坐下来,可惜都被一对一对的校园恋人占了个光光。湖边道路的旁边,荆棘丛中,有一尊维纳斯雕像,乳白色的,经历风风雨雨已经有点陈旧。我对萧然道:“别看这尊雕像,当时可是我和西哥大学时代的精神支柱啊。你仔细看看,雕像上半身可能还留有我和西哥的手印,当时和西哥合影的时候,他抓左边,我抓右边,一个都不能少。”萧然抿着嘴笑了笑:“你脑子里就记得这些猥琐的事情。”

脚都走麻了,终于等到一对情侣离开,我和萧然总算坐了下来。风稍稍有点大了,我抱住萧然,问她冷不冷。萧然摇摇头很深情地看着我,说你一直这样抱着就不会冷。我低头看萧然,正好和她透着温情的双眸相对,于是俯身热烈地吻了她。这一吻,虽然谈不上惊天动地,也足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我分明感到萧然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我这怀旧一吻,彷佛让我又回到了校园时代的风花雪月,那些懵懂的点点滴滴,像天空的流星一样绚烂多彩。此时冲动又如同洪水猛兽一样撞击着我脆弱的心灵,我在萧然耳朵旁边小声试探道:“要不,今晚我们不回去了?”萧然红着小脸,娇嗔含糊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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