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屋子里面乌烟瘴气,音响声音震耳欲聋,空调开得老大。吹雪和洋子两个人在客厅里着魔一样扭动身躯,随着快节奏的音乐热舞。她们两个根本没把我当回事,甚至从我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我,两个人完全处在一种忘乎所以的陶醉状态,把我当作了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既然眼前有活生生的人体秀,而且要找的洋子也就在眼前,所以我也不急于打扰她们的雅兴,于是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睛在洋子和吹雪让人血脉膨胀的身体上留恋徘徊,看她们玩什么花样。看着茶几上还有一包日本烟,应该是洋子的,于是顺便拿了一支,叼在嘴里,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眼前的活色生香。看得我完全呆掉,不由自主呼吸急促,只能拼命地吸烟来麻醉自己兴奋不已的神经。这个牌子的香烟以前我也抽过,但今天感觉特别难抽,苦得厉害。一支抽完,感到头痛得厉害,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周身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如同一条被剔光了主骨的水蛇。很快,我就体会到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感觉身体已经浮在半空中,越是想往下沉,却越是漂浮得更高。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吹雪和洋子开始面向我扭动蛇一样的身躯,朝我露出笑容,然后又侧过身去,两个人将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继续触电一样晃动身体。长发随着她们头部有力的甩动在空中凌乱四射,让我有些看不清她们完整的面容。我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看到桌上的矿泉水就近在咫尺,却连伸手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尝试了两次而最终放弃,随之而来的是眼皮越来越沉重。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全身骨头散架一样,似乎还闻到强烈的酒精味道。眼前一个大头在晃动,定神一看,是西哥。我一惊,歪着脖子问道:“怎么是你?”西哥道:“不是老子是谁,吹雪说你喝醉了,老子把你背回来的!”我疑惑地望着西哥道:“放屁!我根本就没喝酒,怎么会醉?”西哥道:“还说没喝,老子隔这么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我问西哥:“对了,你看到洋子没?”西哥一脸诧异道:“洋子在日本,我哪里去看她!”我摇摇头道:“不对!洋子应该在国内,阿丽没撒谎。”西哥摸了摸我的头笑笑道:“你孙子还没醒酒。”我朝西哥道:“不对,我到吹雪家的时候,她正和洋子一起跳舞,真的!”西哥半信半疑道:“怪了,可我来背你的时候,就吹雪和你两个人啊,你睡沙发上死猪一样。”

我就把自己在吹雪家里的经历和西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西哥看了看我,摸了摸我额头,叹了一口气道:“抗总,你额头还很烫,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听西哥这么说,我真是没辙了,不停地摇头道:“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正说着,电话响了,西哥接通电话道:“洋子!怎么电话一直关机啊,在哪里呢?”过了一会儿,西哥接着道:“哦,刚刚在飞机上啊,上车了啊,不用我接你了是吧,那好,我家里等你吧。”西哥挂了电话,翻着两个牛眼望着我道:“抗总,你还是去医院吊瓶水吧。”我一脸委屈望着西哥,无语。

这下轮到我自个儿犯傻了,实在太邪门儿了,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我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吹雪和洋子还伸手拉过我,眼见可能为虚,但触摸却是真实的。我仔细回想了每一个细节,一拍脑门,对西哥道:“西哥,我知道了,我中招了,洋子那包日本烟肯定有问题,我就是抽完那支香烟开始,又是头疼,又是腿软的。”西哥接过我话嘲笑道:“之后就开始兴奋你当自己在抽大麻呢?”我猛一拍大腿,把西哥吓了一跳,然后用手指对着西哥,说道:“对了!就是你说的这种感觉!大麻,肯定是香烟里面掺了大麻!”西哥没有回答我,拿起手中的香烟,猛地吸了两口,然后把头摇来摇去,舌头还来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身子也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道:“哎呀,好爽,大麻好爽。”我看着西哥这样,知道他是故意在嘲笑我,不由得又急又气,恨不得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他个疤瘌。看来我再怎么解释,西哥也是不会相信的,再弄下去,我自己都开始有些动摇了。

我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阿丽和你到底咋样了?”西哥道:“我话都说很明了啊,做朋友啊,要再无理取闹,朋友都没得做。”我问西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吧?”西哥笑笑道:“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缓什么兵哦。”我朝西哥道:“那阿丽就这么轻松同意了?”西哥道:“她整那么多事儿出来,我火大了,我把她当好朋友,已经够意思了!”我苦笑道:“说得也是。”

两个小时后,洋子提着旅行箱开门进了屋。洋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皮草大衣,长度过了膝盖,没有扣任何纽扣,只有一条同样颜色的扎带围住洋子细柳般的腰部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从大衣上半身的敞开处,可以看到洋子黑色v领毛衣,下身是否穿了长裤并不清楚,因为洋子脚上穿了一双高筒的深褐色皮靴,靴子的上端已经淹没在皮草大衣的下摆之中。洋子从来不化浓妆,永远只是对自己无瑕的脸庞轻描淡写,螓首蛾眉,目若秋水,给人感觉总是恰到好处。

洋子朝西哥和我莞而一笑,一边拍自己胸脯,一边娇喘吁吁道:“累死我了,早知这样,就call你们下去帮我抬了。”西哥赶紧起身接过洋子手中的旅行箱,责怪道:“打个电话的事儿,还用得着你自己瞎逞能?”我心里暗自好笑,女人越是柔弱,男人越是抵挡不住,一个鸟大的旅行箱,我一手可以提三个,她提了一个爬了几个楼梯就大呼小叫的,西哥就跟着心疼得不得了。想想上次,老子背了20公斤大米硬是从一楼爬到七楼,再把大米倒进西哥厨房的米桶,比连续做两次爱还要累,西哥也没一句关心的话,还说反正要吃的,怎么不多背一袋上来?气得我骂到西哥的祖宗十九代。

洋子趁西哥给她拿饮料的时候,朝我神秘一笑,然后掏出一包香烟放在茶几上,自己抽出一支,啪地点燃。我心头一惊,不知道洋子这一笑是什么意思,看到茶几上那包熟悉的香烟,突然觉得有些恐惧。洋子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对着拿好饮料回来的西哥微微一笑,朝茶几上的香烟指了指,示意西哥来一支。我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哥把那支香烟抽掉大半截,也没看到西哥有什么不良反应。西哥倒是因为我的奇怪表情有些诧异,瞪着我道:“抽支香烟而已,又不是吃鲍鱼,你眼馋个什么,看得老子心里发毛,烟就放在茶几上,你不会自己拿啊?”洋子扑哧一笑道:“西哥,他不喜欢日本烟。”看西哥好像没什么事一样,于是我也抽出一支狠命吸了起来,奇怪的是,香烟很淡,而且还有少许甜味,一点也不苦,可在吹雪家里时抽的同样牌子的香烟,和现在却有着天壤之别。我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酒,但直到现在嘴里仍然有少许酒气。我开始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觉了,好比是一位在沙漠行走的使者迷失了方向一样懊恼和绝望。

我正想找个好的借口离开西哥的住所,这个时候接到了小娟的电话,说要请我喝咖啡。我求之不得,于是问了小娟咖啡店的地址,然后跟西哥和洋子说声再见,大步迈出了西哥的房门。

这家咖啡店在新天地里面,一直供应新鲜的进口咖啡豆现磨而成的咖啡,所以口味浓郁独特,颇受小资们的欢迎。我还是很久以前和西哥来过一次,甚至都没机会进店里面,就在屋外的大伞下随便叫了两杯。说实话,我和西哥对这个玩意儿都不懂,所以点单的时候不是看咖啡名字而是看价格和图案,基本上都会挑杯子大而且价格便宜的那种。这次店里还有不少空位,我环顾一下店里所有的客人,没看到小娟,估计她应该还没到,于是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双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们。

“先生,您要喝点什么?”一个服务员问我。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于是回头,居然是小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工作服。我惊讶道:“小娟?你怎么在这里当服务员啦?”小娟嫣然一笑,对我小声道:“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呗,为了这个工作,我还特意花了几个礼拜学习礼仪呢。”我朝她上下打量一番,嘿嘿一笑:“难怪你老说最近忙啊忙的,挺好,这样挺好。”小娟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很可爱的鬼脸。看得出来,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而且生活得很开心。

我一直坐到小娟下班,小娟换了衣服出来,一件红白相间的毛衣加一条水磨蓝的牛仔裤,外加一顶五颜六色的针织小帽,看起来很活泼。可能空调房里时间呆得长了,一下出来还有些不习惯,她不停地搓手,一副很冷的样子。我笑笑,脱下自己的手套,替她戴上,然后把手腕处的纽扣扣好。小娟含笑望着我,面色羞红道:“你将来老婆一定很幸福。”我开玩笑道:“那你当我老婆好不好?”小娟大方地道:“好啊,就怕你嫌弃我呢。”我伸手在她小鼻子上刮了刮,笑笑道:“那好,今晚我们逛完街就去洞房吧。”小娟推了我一把道:“你想得美,就知道骗人上床。”

我拉着小娟的手,在街头漫步,很随意地问她:“小娟,向你打听个人儿。”小娟甜甜笑道:“哦?谁啊?”

“吹雪这人咋样?”我含笑问道。小娟有些诧异,看着我道:“怎么突然问她呢?你是想问哪方面?”我说:“比如,比如人品?”小娟道:“这个好像太含糊了吧?”我对小娟道:“那她的私生活……”小娟点点头道:“哦,你要调查她啊?”我点头道:“就算是吧,因为洋子和她经常在一起,就是和你说过的那日本女孩儿,我有点担心。”小娟沉默片刻,仰头对我道:“阿抗,其实吹雪人不坏的,只是……”我紧跟着问:“只是什么?”小娟道:“只是她情感取向比较复杂,而且有点嗜药,她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想对我……”小娟有些尴尬地笑笑,继续道:“你明白吧?”我点头道:“嗯,明白,这样说来,洋子和她在一起,我越不放心了。”小娟继续道:“还有,和我分开之后,她就去坐台当了小姐。”我又点头道:“嗯,日她个仙人,她的人生充满了传奇。”

我陪小娟逛了几家商场,本想送她几件衣服什么的,可小娟说什么也不要,不是说颜色不合适,就是说大小不合身。我说都是朋友,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她却笑笑,说她如果看上喜欢的,会通知我来买单的。我说好,我就喜欢这样爽快。

送小娟回家途中,接到萧然的电话。萧然问我:“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回家了?”我说:“当然回,先送一个朋友,然后马上回来。”萧然叹了口气道:“你最近没有以前那么在乎我了,对不对?”我笑笑道:“哪里的话,你多心了,确实比较忙而已。”萧然道:“嘿嘿,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不然你冷落了我,可难保我不红杏出墙哦。”听到萧然这么说,我不免心头一惊,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辆红色的evo。萧然看我没说话,又接着道:“小气鬼,骗你的啦,和你开玩笑的,快回来吧。”我含糊地应了声:“嗯,马上回来。”萧然就是这样,说话严肃的时候,如同导演对演员讲述剧本一样,容不得你半点马虎。但她和你嗲的时候,那种语气,那种腔调,又会让你如沐春风,说不出的受用,无需任何甜言蜜语,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

嗲,是上海女人对付男人的一种武器,好比是挖耳朵的小勺,不到位会让人感到意犹未尽,过头了就会让人觉得疼痛难忍,如果恰到好处呢,那自然是快活似神仙。萧然自中学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上海,大环境下多少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且和她交往以来,我发现她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女人,比如说,无论是在她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前面,她从来不会说让我感到难堪的话,总是会着力维护我卑微的自尊。这点我内心很感激她,却从未说出口,因为很多事情其实是不需要用嘴来表达的,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够了,我和萧然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接下来两天,我跟着疯子跑了一趟浙江,顺便想拜访一下老客户老羌和老朴。老朴因为巴勒斯坦的一个项目需要调试,亲自出马了,所以我和疯子只见到了老羌。做生意就讲究个礼尚往来,老羌还是够意思的,说晚上一定要让他做东请我们出去舒坦舒坦。既然老羌这么说,那我和疯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于是对老羌说悉听尊便。老羌轻车熟路将我和疯子带到了当地一家盲人按摩院,然后给我和疯子安排了包间。我心里暗忖道,这老羌是改邪归正了,开始搞正规按摩,崇尚绿色健康的活动了,难得难得。

我躺下不久,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小妹就走了进来,双手摸索着开始在我身上按摩。小妹长得还比较清秀,年纪轻轻一双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实在是可惜,这让我不由得萌生了几分怜意。我问小妹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妹甜甜一笑道:“我叫玛玛。”我心里怒骂道,日你个仙人板板,想占老子便宜啊。小妹问我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儿呢?”我想了想,一脸严肃道:“我叫巴巴。”小妹扑哧一笑道:“大哥可真会骗人,哪有大男人叫这个名字的啊?”我笑笑道:“谁让你叫玛玛来着,那我当然就叫巴巴了。”小妹笑笑不语,一双小手倒是蛮勤快,用力在我大腿上按个不停。

千钧一发的时刻,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西哥家里号码,好生奇怪,因为西哥手机报销,家电是从来不用的。西哥道:“孙子你不说话我也知道,肯定正在浙江happy是吧?你别不承认,我都闻到味儿了!”我笑笑道:“下次介绍你去缉毒科当警犬,对了,什么事儿啊,我在享受盲人按摩呢。”西哥道:“幼稚,这年头还哪里有盲人按摩,都是掩耳盗铃的勾当。对了,上次你不是和我说看到一辆红色的evo接走了萧然吗?”我问西哥:“怎么啦?”西哥道:“我今天碰巧在淮海路一家餐厅门口看到一辆,而且看着一孙子和萧然下车。”等不及西哥把话说完,我连忙问道:“是谁?这才是关键!”西哥道:“你急个卵啊,我办事,滴水不漏,你还不放心?当时俺就掏出手机咔咔咔,给他来了几张写真……”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称赞西哥道:“办得漂亮,回来请你推油!快发图给我!”西哥道:“我也想发,可抗总,这事情吧,中间出了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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