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向好奇心不小的我,这次显得异常冷静,并没有开口问萧然她究竟对小珍说了什么,居然可以让说话都脸红的小珍突然开始动粗起来。我责怪萧然道:“怎么啦,不是好姐妹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梅雨季节的天气也没你们变得快!”萧然冷冷道“再快也没你们男人变心快。”

我眼看小珍就要迈出酒吧大门,正要追上去,却又看到萧然正冷若冰霜地望着我,一副不屑的神情。可我心里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啊,虽然萧然不说话,并不代表已经允许我可以不理会她。我内心剧烈挣扎,心里暗暗叫苦道,两位姑奶奶,这是搞什么飞机嘛,我又不是神仙,实在分身乏术啊,这下好了,左右为难,横竖不是人!

情急之中,我扶住萧然的双肩,硬是把她按在了座位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道:“萧然,你听话,乖,一定要等我回来,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找你!”说完,我来不及看萧然的表情,转身便奔出了酒吧。出了酒吧门,我一下傻了,扫视整条大街,根本见不到小珍的身影,又他妈赶鸭子上架,飞了!正在我对着空荡荡的大街发愣的时候,萧然从我身边走过,好像不认识一样,径直拉开一辆停在酒吧门口的出租车门,猫进了后座,竟然都懒得望我一眼。我跟着拉开前门,坐了进去,心里感到忒委屈,凭什么萧然你对我冷眼呢,又不是我打你的。师傅刚发动车,萧然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我一看急了,也跟着下车。师傅恼怒地看了看我,然后熄了火。萧然看到我下车,立马又上了车,然后对师傅道:“师傅,麻烦快点。”师傅不得不又发动起来,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前门,防止师傅突然玩个跑车模式,唰的一下冲出去,然后我跟着拉开车门,又钻了进去。就在我钻进去的同时,萧然又推开了后车门,然后用力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朝后面的一辆出租走去。师傅火气不小,探个头大喊道:“好玩是吧,逗我开心是吧?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素质!”我理解师傅的心情,于是安慰他道:“师傅,对不起,对不起,她心情不好,我代她给您陪不是,这样吧,我坐你的车,你跟着后面那辆出租车就行了。”师傅语气缓和了点,对我道:“嗯,还是小伙子你素质高。”我笑笑道:“那是,那是。”心里暗道,还不是因为我打你的车,要是我再下车,你倒是看看自己能不能素质高?我看你不拿把不锈钢扳手敲我脑袋才怪。

萧然坐的那辆车很快便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我赶紧让师傅跟了上去,一路叮嘱师傅可千万别跟丢了。师傅不以为地然笑笑道:“那些毛头小伙子,就知道狠踩油门,还会啥?关键在于及时换档,知道吧,这个讲究大了,舒马赫你知道吧?他为啥每次都拿冠军,就是靠换档准确及时,要是光靠踩油门,那找贝克汉姆开赛车好了,一脚下去,油管都给他踩爆掉不可!”我嘿嘿一笑,对师傅道:“师傅,你比我还幽默来着,听您口音不是南方人吧?”师傅道:“那当然,我东北长大,后来才搬到上海的,这城市啊,憋屈儿,总感觉没我们北方大气。就拿这女人来说吧,你看看刚才那位,嘿,脾气还不小,要在东北,是我婆娘的话,你信不信我非得扇她两个耳刮子,晚上炕都不准上,看她还老实不老实!”萧然乘的出租车和我距离拉得越来越开,我有点心急,连忙催促师傅道:“快点,跟上,要丢了!”师傅道:“这个速度,几十米也就是一脚油的活儿,这能丢吗?”

前面出现了一个红灯,正好可以让萧然等等,结果没想到,那车嗖地一下径直闯了过去!我看着师傅慢慢松了油门,急得大叫:“冲过去啊,反正这么晚了,没警察的!”师傅悠闲道:“这个就是素质问题,我开了十几年的车,从来没闯过红灯,今晚也不能破例。”我眼睁睁地看着萧然的车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任凭我怎么激师傅,他也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直到绿灯亮的时候,才挂档起步。我再也懒得和他说话,一肚子气望着车外,看着温暖的霓虹灯光,在窗外五彩斑斓地流动,心里暗自道,早知道他就这点胆量,还不如一脚踹他个龟儿子下去,我自己来开好了,不就是闯个红灯吗?

我让师傅靠边停车,只丢给他一个起步费,然后不顾背后师傅阵阵的喊叫声,独自走到前面一家便利店门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我抽出一根香烟,啪地一下点燃,透过薄薄的蓝色烟雾,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胸腔被掏空了一样难受。

思绪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在记忆中弥散开来,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彤彤、阿丽,还有叶子她们的身影,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我尽量不去想小珍和萧然,因为她们实在让我有些头痛,甚至有些心烦。我的生活如果是一段表面华丽的乐章,那么小珍和萧然就是其中的两个点睛的音符,舍去了这两个音符乐章一样铿锵有力,但肯定会少了一些神韵和精彩。最要命的是,这两个音符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如果出现在同一个小节,那么又会让乐章显得不协调,听着感觉别扭。

人在烦的时候,尽量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这个道理我懂。但真当我今天这么仔细一想的时候,才感到有些恐惧,因为我竟然回想不出真正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也许是上天注定让我生活中有太多磨难,想让我学会珍惜和拥有,但我却始终不能开放自己深藏内心的那份眷顾,永远只能以一种面带笑容的表象告诉周围的人,我很快乐。其实,真实的我并不是这样,我一直活得很累,很拘谨,很压抑,一直找不到真正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和大众一样随波逐流,一样的虚伪浮躁,一样的自私自利,等到明白的时候,想改但为时已晚。

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夜晚的街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闪电般掏出手机,扫视一眼号码,却是吹雪,我接了电话,压低嗓门道:“你还有脸打我电话?”让我有些惊讶的是电话里居然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问我道:“请问,您是机主什么人?”

我不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于是谨慎地反问道:“你是谁?”对方答道:“我们是110巡警,机主躺在街边,初步检验已经死亡,查看了机主的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前机主打过你电话。”

尽管我对吹雪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这个噩耗,还是让我震惊不已,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半天缓不过神来。我心情沉重地问了警察具体的位置,告诉他我是死者的朋友,马上会赶过去。路上,我分别打了电话给西哥和小娟,告诉了她吹雪的事情。小娟开始不相信,听我的口气不像开玩笑,确认之后立刻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起来。我和西哥赶到的时候,小娟已经到了,正抱着面无血色的吹雪放声哭泣。救护车的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靠着车站着,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来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