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不自由,毋宁死

“请总指挥立即下令,各部遣散,免遭搜捕。”陈炯明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又都看着黄兴,想知道他的最后决定。

黄兴彻底陷入了矛盾之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追随孙先生的脚步,从未气馁过。现在,他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千钧之重。他非常清楚,这一次起事对于情绪低迷的整个同盟会来说有多么重要。毋庸讳言,起义已陷入了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的境地。就好像箭放在已经拉圆了的强弓上,放不是,不放也不是。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孙先生在此,他会怎么决定呢?

陈炯明见黄兴没有回音,又进一步说道:“我们的人手比起张鸣岐和李准手中的大军来,实力过于弱小。兵书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有胜算。现在敌人张开大网……”

“陈炯明,你害怕了?”喻培伦不等陈炯明说完,便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我出生入死打过仗,怕什么?”陈炯明好像受到侮辱,愤怒地说。

话音未落,喻培伦冷不丁掏出别在身上的手枪,逼视着陈炯明:“你们这一路支队拿走侨胞捐款四万多,起义在即,你却在这里涣散军心!”

林觉民见此情形,也拿出了枪,质问陈炯明:“拿了钱,你们不想行动?”

陈炯明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之色,他扫视了喻培伦和林觉民一眼,道:“你们敢开枪的话,不妨试试!我陈炯明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怕你们招来外边的清兵巡警,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黄兴急忙拦阻住喻培伦和林觉民,夺下他们的手枪道:“都不要吵了!”

陈炯明冷冷地看着喻培伦,道:“你们这帮留洋的学生,有哪个是打过仗的?光知道脑袋一热喊打喊杀,真要上了战场,未必有用!”

徐宗汉见状,平静地说:“陈炯明,你确实比他们更有资格,所以总指挥才让你带队去攻打巡警教练所。”

黄兴也点头道:“我只要你一句话,能不能准时起事?”

“回总指挥一句话,”陈炯明拉长了声音,“我个人的意见是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但是,如果你下决心一定要打,那么……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陈炯明一挥手,带着几个人离开了会场。

徐宗汉见状,便起身去送他们离开。留下的众人则满怀期待地看着黄兴,仍然在等待着他的决定。

林文见黄兴仍在考虑,便说道:“为了发动这次起义,同盟会投入人力之多,花费之巨,准备之充分,是前所未有的。而且,以往起义多次失败,已使革命党人在海外募款的信用日益不佳。为了支持这次广州起义,海外侨胞倾囊相助,有的人还抵押或变卖房产。如果这次起义一无成效就自行解散,有何面目以对资助革命的海外华侨?后果不堪设想。”

林文,1887年生,号时爽,字广尘,和林觉民同是福建闽侯人。1905年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任福建分会会长,深得孙中山器重。

喻培伦赞同道:“广尘兄说得对,拿了海外华侨这么多钱,如果不举事,岂不成了骗钱?今后还如何取信于天下?”

“不过,现在巡警正在挨家搜查,我们的人和枪怎么办?”罗辉有些担心。

喻培伦毅然决然地说:“情势甚急,如再缓期,授敌以隙,不如及早起义,先发制人。不管怎样,起义的计划一定要如期施行,要不然,我们这些人是撤离了,疏散了,但是这些炸弹怎么办?这些炸弹都是我亲手制造的,难道就这样不要了?告诉你,就是剩下我一个,我也要去炸总督府!”

“好吧,givelibertygivedeath!不自由,毋宁死!”罗辉见喻培伦这样决绝,不禁也激起了信心和决心。

林觉民也很赞成喻培伦和罗辉的想法,于是对黄兴说道:“革命就得冒险,总指挥焉能瞻前顾后?我已写好了遗书!”

黄兴下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短枪,仍在盘算着。

突然,门再一次被推开了,原来是徐宗汉回到了会场,不过此刻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穿日本校服的年轻人,徐宗汉说道:“克强兄,有一个从日本来的青年找你。”

黄兴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高兴地唤了一声:“一欧!”

“爸爸,我迟到了吗?”黄一欧有些歉意地说道。

黄一欧是黄兴的长子,自幼受到黄兴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追求进步,胸怀大志。1907年,他经孙中山、章太炎介绍在东京加入了中国同盟会,成为同盟会中最年轻的会员。1910年春至1911年2月间,他奉父亲黄兴之命,往返于日本、香港之间,将通过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关系买到的枪支弹药由日本运送至香港。1911年3月,他通过缺额补员的机会考入广州巡警教练所,利用这一合法身份进行反清宣传,为广州各秘密联络点运送武器。

黄兴朝黄一欧走过去,笑道:“来得正好。”

说着他把手里的一支短枪递给儿子,郑重宣布:“明天下午五时,你跟我一队,攻打两广总督府!”

众人明白,黄兴已决意死战,顿时肃然起立,心内一种神圣之感油然而生,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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