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喋血总督府

“刚才,这儿好像有个……人影儿。”另一个清兵答。

“想领赏金了?你是财迷心窍吧?”

“不,我眼没花。”

“那……”

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清兵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双手端着枪贼眉鼠眼地四下里探望。另外几个清兵严阵以待地把在门口,如临大敌。外面暗淡的月光、火光混杂的微弱光线,把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射在米店的地上。黄兴屏住呼吸,两手扣着扳机,尽力把自己高大的身躯躲在摞得高高的米袋后边。他知道,不被发现则已,一旦被发现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这个清兵在黑暗的米店里走过来走过去,并不知道死神比赏金离他更近。

正当黄兴觉得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时候,突然,一只像肥猫那么大的硕鼠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从这个清兵的两条腿之间飞速钻过,然后就又不知去向了,吓得这个清兵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瘫软在那里。

“哎哟妈吔,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门外的几个清兵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刚才紧张得要绷断弓弦的空气,也在这笑声中为之一松。

“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老鼠哇?像只猪仔!”

“这有什么稀罕,我还吃过比这更大的呢!”

“你就吹吧你!”

坐在地上的清兵费劲地用枪拄着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怎么,不要赏金啦?”

“晦气,晦气……”

“哎,这就对啦。‘富贵在天’,咱不是那命……”

清兵们谈论着渐行渐远,黄兴长出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夜阑人静,已经过了半夜三更。

稀稀落落的枪声早已停歇,起义是完全失败了。除了偶尔远远传来的打更声、狗吠声,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熟睡。天上阴云密布,看不见星星,不时地滴下几滴雨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说看几步远的物事了。好像老天爷也在帮忙。但黄兴还是像蛇行一样,沿着更黑暗更隐蔽的路线,迂回地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凭着自己的记忆,摸到了河南溪峡“胡宅”。

门紧闭着,从门缝里看进去,窗纸上透出极微弱的光线,说明里面的人还没睡。黄兴轻轻地敲出了暗号。

“谁?”里面的人压低了嗓子。

“李有庆。”黄兴说出了化名。

门吱呀地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克……克强兄,真是你!我还以为……”徐宗汉喜极而泣。

“其他同志……有没有回来的?”黄兴迫不及待地问。

“别站着了,快进屋!”

黄兴这时才感到极度疲惫,迈一步都很费力。

徐宗汉插好门栓,用顶门杠顶住门,扶着黄兴进屋坐下。黄兴把枪放在桌子上。

“手……手怎么啦?”徐宗汉几乎叫了起来。

同时拿起黄兴右手,食指、中指处血糊糊的,既有凝固的黑血块,也有刚渗出的新血。

“疼不?”徐宗汉感同身受,心疼地流出了眼泪。

“没什么,挨了一枪……”黄兴淡然地说。

徐宗汉急忙拿出药箱,放在桌子上,取出了药棉、酒精、纱布,准备给黄兴的伤口消毒、包扎。

“克强兄,你要忍住,这……可很疼……”

“没什么。”黄兴的思绪还萦绕在这次起义和牺牲的同志上。

徐宗汉开始用药棉蘸着酒精清洗黄兴的两指。酒精刺激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使黄兴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紧牙关挺住,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脊背滚滚而下,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哎呀,这两个手指已经完全断了,只是靠肉皮连着。照理应当马上去医院动手术,不然就会引起伤口感染。可是现在……”徐宗汉为难地说。

黄兴突然站了起来,挣脱了徐宗汉的手,快步走到隔壁的灶房。徐宗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跟着追了过来。只见黄兴左手操起菜刀,将连着断指的肉皮“咚”的一声剁掉。

“这,不是好啦?”黄兴把去掉第一节的两个断指伸到徐宗汉的眼前。

“克强兄!你……这是干什么呀?”徐宗汉痛惜、心疼地抓住了黄兴的伤手。

“这一次又失败了,我黄克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黄兴疼得整个身子抖动不已,语气十分沉痛。

“起事之前,你便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何必太责怪自己?”徐宗汉安慰地说。

黄兴仰起头,微微闭起双眼,长叹一声说:“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场仗打下来,亲眼看着那么多的同志倒在我的面前,恨不能以身赎,我的心……痛啊!他们还都年轻,他们是同盟会的精英啊!”

“事已至此,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徐宗汉搀着他的胳膊往正屋走,“现在赶快包扎伤口。你需要好好休息……”

窗户纸上已露出熹微的曙色,远远传来清军马队跑过的声音与清兵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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