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见世界开始向着中心倒卷。
余子清面无表情,看着封印重新化作了一页书,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因为让他生气的封印还有很多。
拿出朱笔,余子清在那一页上补充道。
“丁俀明知子侄害人,修行邪道,依然包庇邪道,其玩忽职守,与邪道沆瀣一气,死不足惜。
丁未城郡守卿子玉,褫夺其官印,将其就地正法。”
写完,盖上大印,尘埃落定,书页也化作了白纸黑字。
余子清翻了翻安史之书,发现没有一页是闪烁着光亮,证明没有人进去。
“我刚才书写的,你也看到了吧。
你这安史之书,终归还是人写的,是人写的,很多时候,就注定了跟事实会有偏差。
就像刚才那个丁俀,在你这的记载里,他乍一看,还算是一个殉职的好官。
实际上,他是个什么货色,你应该也清楚。”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难得认同了一下余子清说的不太好听的话。
“所以,你存在的意义,到底是承载那些灾难,还是承载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亦或者是为了化解灾难,也是为了还原历史,才让其尘埃落定?”
安史之书沉默了一会儿,闪烁了一下,算是认同。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没了喷安史之书的欲望,说到底,它也只是一本书而已。
等不到人来,余子清便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安史之书。
之前都是粗略的翻看,现在他既然要给大兑放贷,那给的就得远远超过大兑给他的。
拿到所有的官印,是必须的。
化解所有的灾难,也是必须的。
按照大兑的命名规则,天干地支六十城,县守六十,郡守十二。
怎么去拿,先后顺序,是要先考虑好的。
而去丁卯纪年拿官印,应该是最容易的。
那个时候,乱成一锅粥,烂成一桶泔水,整体实力,也在明显的下滑。
而根据之前的经验,一座城的官印,可能会不止一颗,但是只要余子清同时接触到不同时代的两颗官印,其中一颗便可能会崩碎,等到化解了那一页的灾难之后,官印之中所蕴含的力量,也会合二为一。
余子清翻看完正本安史之书。
看到的就是一个神朝,从兴盛到灭亡的历史,从君明臣贤,义士横空,到昏君污吏共处一世,邪魔当道。
细细看书的时候,余子清不止一次生出了一种,这神朝还是赶紧毁灭吧的念头。
可是每一次,都会又看到先烈义士,又不忍他们丢了命也要为止努力争取的神朝,就此彻底消亡。
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盘踞在他心头。
看完之后,余子清几乎都可以确定。
如今这个时代,还有的大兑余孽,称之为余孽,一点都不会误伤。
忠臣义士,为国为民者,早就在一场场灾难,一场场变故之中殉国了,哪里还能活着留下来血脉。
举家殉国者,都数不胜数。
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还能让血脉传承至今的,不说百分之百,起码百分之九九以上,都是垃圾。
站在后人的角度去看,余子清也曾想过,为什么那些人都牺牲了,就没想过,他们死了,岂不是把神朝留给瓜皮了么?
可是代入进去想了想,余子清便明白,他们哪来的时间,哪来的机会,去想这些,他们也不会去想。
努力让神朝变得更好的人,是不会去想他们死后,会不会把神朝留给瓜皮,然后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看完一遍,大概整理了一下进入的顺序。
余子清再拿出乙三二给的黑石板,看着上面记录的东西。
乙三二怕余子清不了解很多事情,基础的东西就有不少。
大兑的官职构成,疆域划分等等。
还有一些记录里,记录着一部分被封印的灾难,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那些人不是。
还有如何去获得无面人的信任等等……
结合这个,将安史之书里的诸多灾难,都可以列出来进入的先后顺序,由易到难。
像甲子城的万魔之灾,对于曾经的大兑来说,是特别难的。
对于余子清来说,就有可能属于普通难度。
等到看完了,还没解决,余子清便继续挑选简单的先去闯。
“记住我之前给你说的,当回事,要是老羊因为你搞错了死了,那咱们就一拍两散,爱谁谁去。”
余子清又选了一个丁卯纪年末期的小灾难进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他重新出来,补上了记录,继续从最简单的来。
进去,杀人,遇到贪官污吏,便褫夺官印,赶紧出来,一路速通。
七天之后,余子清飘在安史之书前面,揉着脑袋。
七天之间,速通了丁卯纪年后期,九十八个封印。
县守大印,竟然都能再凑出来了十三个,算上他手里的,已经有十六个县守大印,一个郡守大印。
“我得休息一下了,再继续下去,我都快忍不住那种赶紧毁灭的念头了。
都是些什么垃圾啊,贪官污吏,欺男霸女,邪道魔头,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到了末期,有些区区县守,竟然都有裂土为王的做派了。
话说,大兑真的是因为一个大灾难,才彻底消失的么?
真不是积重难返,最后被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弊病彻底压垮的?”
安史之书在装死,没有一点反应。
余子清叹了口气,赶紧翻到安史之书的前半部分,看看那些记载,平复一下心情。
同一时间,群山深渊里,一个一袭青衫的人影,从深渊裂缝里飞出来。
他一路飞到洞穴所在,一挥手便破去了堵在门口的各种阻碍,来到了地洞边缘。
他拿出一副画卷,将其抛出之后,画卷自动在其身前展开,露出里面的万里山河。
山河图上光辉一闪,老羊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从中跌落出来。
老羊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再看了看头顶选择的山河阵图。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九阶强者,手里还握着山河图,那是需要硬实力来对抗的。
自从上次的事,老羊就彻底认清了自己的确是不擅长战斗这件事。
如今想要以七阶之身,再加上恶龙之躯,对上人家也是白搭。
先看看情况,多弄点情报,多拖延点时间。
“都把我带着这里了,你还是不说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一身学识从哪来的,阵道实力,并非一朝一夕能积累下来的。
不过,我却有些疑惑,你待在锦岚山有什么意思,那地方,根本没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你想要更进一步,跟着我回琅琊院,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典籍无数,你想要看任何典籍,那里都会有。
终有一日,会让你化形而出,走上正道。”
青衫人带着老羊也有一些时日了,此前了解的情报,再加上这些时日,不时的交谈。
他便生出了惜才之心,哪怕是妖物,若是能将其收入门下,也是大有可为的。
因此,甚至不惜自曝,他来自于琅琊院。
他修行多年,在琅琊院也多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妖物,能有超越琅琊院大多数人的学识。
哪怕聊的不多,可是学识这种东西,是根本藏不住的。
字里行间,三言两语,他便能大概判断出来,这黑山羊妖,若是在琅琊院,说不定能比得上一位院首。
这让他大为震惊,这种妖怪,还是出自锦岚山。
可是细细想想,别的地方,都有些不可思议,可若是出自那个古里古怪,到现在还是一团迷雾的锦岚山禁地。
其实多少还有那么点可能,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他没急着来,一方面是要办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真心想要将老羊拉入门下。
可惜,老羊油盐不进,他也没法拖延下去了,只能带着老羊来了。
而老羊听到他说到正道俩字,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
“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死心,难怪你入道之后,到了今日也无法立道。
你持心不正,心志不坚,没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毅力大决心,你此生怕是都再难立道了。
身为修道者,你不立道,你此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猜,你炼气的第二次劫难,应该也快到了吧?
而你却避之如蛇蝎,从你生出退避之心开始,你第二次劫难,便再也无法渡过了。
相信你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你最近这么急,急着想要找到化解之法。
哦对了,你不会是想要大兑的封印之法吧?”
老羊话音落下,便见那看不清面容的青衫男人的气息都变得阴沉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我诛你的心,你竟然不杀我?”
不等老羊再说什么,他便忽然伸手一点,将老羊的嘴巴封了起来。
他的气息从阴沉到飘渺,不断的变换。
老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是不擅长战斗,他认清了,但是呢,要杀人,什么时候必须亲自动手了?
这瓜娃子,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妖物了。
露出一点学识,他便上钩,区区十数日的时间,便能让其对他的学识深信不疑。
因为那都是真的。
每一点学识,都是他一点一点积累,自己一点一点研究出来的,容不得半点虚假。
以学识折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院首,短时间内有点难,可是短时间内,让其信服,却一点都不难。
只要他信了,便诛他的心,毁他的道。
老羊说的诛心之语,之前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因为这青衫男人,身为一个琅琊院首,开始做这些事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有了破绽。
身为曾经的院首,老羊太清楚了,琅琊院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做了纵然自己觉得再怎么觉得那是正道,其实心也依然是虚了。
人最难的是骗自己。
有了信服,老羊再撬动他的破绽,诛他的心,甚至点名了老子就是在诛心。
那无论他之前怎么想的,怎么骗自己的,现在,老羊说的就一定会让其信服,让其内心认定其是对的。
对于一个尚未立道的修道者来说,因为那诛心带来的一丝内心的破绽,便注定了是日后身死道消的开端。
那青衫男人的气息剧烈变化,最后彻底化作了阴沉,他脸上的遮掩也随之消散,露出了那张满是阴沉的脸。
老羊认出来了,琅琊院的吴院首。
这一下,老羊就彻底明白了。
这家伙被卸去了院首之职,竟然还敢偷偷跑出来搞事情。
看来他的诛心之语,都是对的,他本来就有破绽,自己才能如此轻松的做到。
他是急了,他急需其他的方法,其他的东西,来挽回。
吴院首露出了面容,阴沉着脸,对老羊指了指下面的地洞。
“封印之地被封锁,是你搞的手段吧?
现在,要么去解开,要么我将你封入山河阵图,丢入到地洞深处。”
“好,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老羊从善如流,从地洞的边缘飘了下去,落入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