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有所得必有所失,断其狗急跳墙的本钱(12k)

余子清说的不算多客气,当面怜悯一个九阶强者。

然而,那佟家主不管怎么想的,不管信不信,行动却依然很诚实,先将这里封锁了,人为化作一个临时的密室。

他心中思绪万千,波涛汹涌,脸上的表情控制倒是还好,可是眼神却已经掩藏不住的复杂。

余子清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这大戏还能唱下去。

如今修行过琅琊化身术的人其实不止一两個,想找一个琅琊化身,其实并不是很难。

按照正常的路数,余子清其实是应该先找一个普通的琅琊化身做实验的。

然而,这事是反过来的,前期试验,压根没法找普通的琅琊化身做。

一,实力太低的人,心性如何,不知道,意志如何,不知道。

二,实力太低,就算是愿意拼死一搏,去尝试着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那也是极大的概率,神魂崩灭而死。

要么是神魂维持不住,崩灭了,要么是扛不住销魂刀的痛苦,崩灭了。

最终都是死。

而其死的时候,为了不暴露,余子清就只能执掌罗盘,以简单粗暴的暴露手段,强行湮灭符文。

其本尊哪怕得不到消息了,可是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可以被斩断这件事,却也不得不暴露。

余子清只能一上来就找最强的琅琊化身。

而如今最强的琅琊化身,有可能是九阶的,大概率只有东厂督主有。

能修成九阶,无不是意志坚定之辈,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历经各种困难,才一朝飞起,跃迁到九阶。

只有这种人,你给他说这种事,他才会自己去思考,才会去信。

甚至于,他哪怕不信,也绝对不会转身就去给其本尊告状。

因为哪怕有一丝可能是真的,他也会先自己去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同样,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扛得住销魂刀之苦。

就像钟守正,元神都差点裂成两半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若有一个九阶化身,不是走的炼气之道,而是走的炼神之道,那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只可惜,目前一个元神境的化身都没见到。

可能督主自己,都不敢让化身炼神吧。

余子清的脑海中,有关佟家的信息,飞速的浮现。

当时苏离给了他整个大离,各大势力的详细信息,佟家哪怕在第一梯队里,排在后面,那也是第一梯队。

佟家除了当代家主,是九阶之外,还有一个老祖宗,也是九阶。

只是那位传闻寿数将尽的老祖宗,很久都没露过面了。

老到那种地步,气血衰败,真元开始萎缩,实力已经远比不上巅峰时期。

但那也是个九阶,若是佟家遭遇大难的时候,这就是佟家的底蕴,

其实大家现在都默认了,佟家老祖宗已经死了,只是佟家秘不发丧。

佟家主佟伟舜,便是佟家当代的顶梁柱。

其有六儿三女,这数量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算是非常少的,走的都是集结资源,培育精英的模式。

想要继承家主之位,其后辈之中,就不能是普通的精英,必须要有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不错,有拔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不能有太短的短板,还要天赋足够好,福缘也不错,够努力,有九阶之姿。

这种大家族里,能放到身边培养的后辈,就算不是人中龙凤,有九阶之姿,那也不可能有废物。

佟伟舜这个家主,当年也是从激烈的竞争之中,一路拼杀过来的。

得亏苏离给整理的信息,都比较详细,尤其是佟家主这种重要人物,都是着重记载的。

看着佟伟舜的样子,余子清轻叹一声。

“看起来,你似乎还不怎么信。”

“我如何信?”佟伟舜的面色有些复杂,脑海中的记忆和思绪,开始了冲突。

余子清自顾自的道。

“督主只是一个太监,从小就是一个太监。

他在宫城的阴暗之处长大,从小就见惯了阴谋厮杀,人命如草芥。

他是个什么货色,算了,抛开他不谈,今日只谈你。

先说你的夫人,你尚且在微末之时,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她便跟着你。

你到了今日,贵为一家之主,也未曾纳妾,未曾养外室。

你与你的夫人之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么?

你不愿你的血脉后裔,如同少时的你一般,不但要面临嫡子的诘难,其他庶子的恶意。

甚至,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能叫一声母亲。

你的亲人,你的友人,你的敌人,这些终归都不是假的。

你的欢心笑容,你的痛苦泪水,你的眷恋,你的愤恨,终归都是真的。

你的一生,都只是你自己的而已。

你是化身也好,是邪术的受害者也罢,说你是两者皆可也无所谓。

你拼搏一生,走到今日。

我只问你,你愿意舍弃与你相濡以沫一生的夫人。

愿意舍弃你的儿女。

愿意舍弃你一生的努力,舍弃这一身修为,舍弃自己的神魂。

让佟伟舜这个名字,都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化身。

所有在乎你的亲友,此生都要陷入痛苦与绝望之中。

你身边的人,在你死后,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你,真的甘愿吗?”

余子清步步紧逼,佟伟舜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眼皮都在忍不住的颤动。

心中天人交战,思绪与记忆,愈发混乱,愈发挣扎与割裂。

从他记事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化身。

甚至天生就懂很多东西,从小就懂得不少人情世故。

而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妻妾成群。

他乃妾室所生的庶子。

从小只能叫正室为母亲,他的亲娘,在私下里,也不能偷偷的叫。

他的亲娘也教导他,不能授人以柄,私下里也不能叫母亲,必须按照规矩来。

他从小就懂得这些,谨小慎微,所以从不犯这些小错。

乖巧又努力,天赋也好,就被带到了正室膝下抚养,这才给了他日后继任家主之位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的确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化身,行事都如同那先天就懂的东西一样。

可是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他的确有过疑惑。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感情越好,心里其实就越是痛苦。

痛苦有朝一日,他终归还是要回归本尊。

然后他又继续冷静下来,牢记他只是一个化身。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控制的很好。

直到有朝一日,他得到了几滴甘霖,他觉得自己准是有心魔了,便一个人偷偷去了一趟布施镇。

然后,他的魔念被驱逐出去,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心里舒服了多少。

反而看着那些魔念,他心里更加痛苦和茫然。

化身,难道也会有魔念么?

还是说琅琊化身术,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陷了。

这一次,他收到了消息,他亲自前来,其实就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若是逼不得已,他便以东厂督主的身份赴死。

而后一生的努力,都会回归到本尊。

虽然他知道,这里面破绽太多了,他一生的轨迹,都是有迹可循的。

哪怕以督主半途将真正的佟伟舜替换掉这种借口,也还是破绽很大。

但他还是来了,先谈谈,谈不拢了再说。

可见面之后,事情便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

他知道崔常甁是化身,也知道那个老太监,因为那俩人都死了。

他来之前,还曾听说,锦岚山的卿子玉,其实是一个剑道强者。

然而,来之后,他听说。

崔常甁乃是主动赴死,所以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死在了一个七阶体修手里。

他知道,其实当时崔常甁没有当场死掉。

因为他之前也接到消息,想办法弄点情报,最好有办法把崔常甁救下来。

现在一切都合理了。

崔常甁若是以死相博,死战到底,怎么可能被一个七阶体修,在正面交锋里被活捉了?

还有那老太监,虽说本身就是为了牺牲掉,去那有去无回的地方,获取极为重要的信息。

可也是死的很容易。

而且,他压根不知道,老太监跟本尊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这一点极为重要。

他的感情也好,他心中的迷惘也罢,其实都只是积累,甚至如何积累,都基本不可能爆发的火药。

他不知道化身和本尊的联系,可以被斩断,这件事,才是点燃火药桶的关键。

他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本尊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一点。

开始怀疑之后,有了一丝裂纹,余子清的话,便如同尖刀,顺着这一丝裂纹,直直的插入他的心里,势如破竹,无法抵挡。

余子清看着佟伟舜闭着眼睛,也难掩内心的挣扎,他也不言不语,自顾自的啃着灵果,给佟伟舜思考的时间。

佟家到底是大家族,第一梯队里排在后面,那也是大家族。

这随便拿出来的灵果,锦岚山虽说也买得起,可是却没奢侈到这般随便吃的地步。

那位督主倒是挺会选目标的。

都是在一个有一个九阶,但是却快要跌落大派大家族范畴了。

在这种家族里,选一个不受重视的目标,种下种子。

然后,让化身靠着先天优势,再加上他在外部的帮助,让化身逆行而上,成为掌权人。

只有一个九阶的大势力,所有的资源,自然是紧着这个九阶来,这样才能维持住地位。

他们拥有的资源,不是特别多,但也足够供养一个九阶,刚刚好。

这样便好控制,最后翻车了也好,收回九阶了也好。

那个失去九阶的大势力,跌落了第一梯队,周围的豺狼虎豹便会一拥而上,这曾经的大势力,自然也没有能力再报复。

余子清觉得,自己可以着重注意一下,有类似情况的宗门、家族等大势力。

到时候,找点机会,亲自去验证一下,这些势力里独自一个的九阶,到底是不是琅琊化身。

毕竟,老羊之前也说了,他可以保证,不是化身的,罗盘不可能显示是。

但是若是化身,以一代的罗盘来看,的确还是有可能,有办法可以屏蔽掉,让罗盘显示不是。

当然,之所以放出去一代,也是故意的。

你不能上来就拿出一个完美的检测法宝,把人逼的狗急跳墙,你总得让人家有空子可以钻。

真要是上来就放出去二代,那东厂督主现在肯定炸了。

一步就将这种人逼到死地,再无回转的余地,他恐怕再也不会顾忌其他。

想想这家伙,目前发现的九阶化身,竟然就有三个了。

会不会还有更多,谁也不知道。

得慢慢来,给他们钻空子。

然后再拿着二代的罗盘,悄悄的解决钻空子的人。

如果不是一代,压根没法辨别到底是本尊还是化身,督主会让佟伟舜来见他?他敢么?

自从听老羊说了之后,再加上上次在老太监那亲自实验了一次。

余子清对于这琅琊化身术,到底是化身术,还是邪法,亦或者是二者皆是,都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只是结果。

化身是完整独立的人,化身和本尊的联系可以斩断。

有了这俩前提,那我说你就是纯粹的邪法,那你就是!

我来策反你的化身,只要这化身是九阶,那余子清就可以十成十确定,化身可以被策反。

只要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去斩断了这种联系。

那化身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再无一丝一毫的争议。

余子清等了良久,看到佟伟舜睁开了眼睛,蔓延复杂和疲惫,他自顾自的道。

“看来,你是不知道,你与那人之间的邪法联系,其实是可以被斩断的,而且已经被斩断过一次了。”

佟伟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我都不知道。”

余子清的手微微一顿。

不知道可以被斩断,也不知道已经被斩断过一次了。

这俩都不知道,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他念头一动,再次问道。

“你不会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督主是谁吧?”

佟伟舜没有说话。

余子清有些震惊。

“你不会是从来没见过他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谁,是什么身份?”

“我每一次见他,都是在密室里,甚至我记忆里的模样,都是阴暗的,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了。”

“啧啧……”余子清啧啧有声,略带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