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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声下午在市里有个会,中午就离开了博物馆,昭棠和孙珞宁一起去食堂吃饭。
事业单位的食堂,自助餐的形式。
昭棠刚端着餐盘坐下,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昭棠。”
昭棠转头,见是刚才在展厅里激烈回怼西方记者的器物部同事,手里拿着什么,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的耳机,掉展厅里了。”
同事将一只白色的小盒子放在她面前,质感细腻,边角弧度圆润。
昭棠低头一看,是airpods。
昭棠倒是有airpods,不过应该还在那几箱行李里没来得及收拾出来,她忙说:“这个不是我的。”
“那上面怎么刻着你的名字?还是甲骨文。”
她的名字?
昭棠拿起来仔细一看,果然见盒子正中刻着一行灰色的字。不过不同于一般的汉字和表情符号,这个airpods显然是订制的,上面刻的是罕见的甲骨文。
昭棠看清写的是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
同事没注意到她细微的反应,径自说:“我不懂甲骨文,就认得那个‘日’,一个圆里面一个点,我还以为就是你那个‘昭’的偏旁。”
昭棠垂眼盯着手里的airpods,没有出声。
这时孙珞宁取了吃的回来,好奇问:“怎么了?”
“在展厅里捡到副耳机,上面刻着甲骨文,我还以为是昭棠的。”同事又低头问昭棠,“上面刻的什么?”
昭棠沉默片刻,轻声念出来:“路景越。”
路景越。
是他。
同事以为是“昭”的那个字,上面一个圆里面一个点是“日”,下面用相连两座高台一样的建筑构形,是“京”,连起来是“景”。
甲骨文有4000多字,至今释读出来的只有1500多个,其实并没有现成的“路景越”三字,但硬要凑的话,也能像“景”一样,勉强凑出这三个字来。
耳边,孙珞宁和同事闲聊起来:“路景越是谁?听着怪耳熟的。”
“不认识,就普通游客吧。”
“现在普通游客都这么有文化吗?airpods刻甲骨文,啧,我还以为只有棠棠和赵主任才会这么做。”
“我也以为,刚好昭棠上午去过展厅,这不我就以为是她的……等我空了给他送到失物招领处去。”
昭棠忽然收拢掌心,将那只白色的小盒子捏在手心里,抬眼对同事说:“我拿过去吧,我一会儿要出去,顺路。”
同事乐得少跑一趟,连忙向昭棠道谢。
孙珞宁随口问:“你一会儿要出去吗?”
昭棠垂着眼:“我出去看看酒店,打算今晚就搬出来。”
孙珞宁立刻说:“搬!那房子刚装修好十几天绝对甲醛超标,你的身体反应这么激烈,再住下去省下的钱还不够日后的医药费。”
但中午昭棠也没能找到时间出去。
赵希声临时发回一份英语文件让她翻译,昭棠看了下内容,猜是他下午开会要用的,便用午休的时间赶了出来。
就这么,昨晚一夜没睡,中午又没休息,下午就有些打瞌睡了,好在下午事情不多。
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耳机,光滑温热的触感。昭棠心想:下班前再送去失物招领处吧,顺便在主楼那边打卡下班。
临近下班,却接到空气质量检测公司的电话。昭棠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出了小楼,左转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湖面上飘着早春粉嫩的花瓣,湖心有一座六角攒尖顶亭。
昭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亭子,在电话里约好了上门检测时间,之后又加了微信,质检员给她发来提前准备事项。
昭棠看了眼,将手机揣回口袋。正要回办公室,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昭棠。”
她下意识回身,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一抬眼,就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的凤眸。
心跳像是刹那间炸了一下,她不自觉绷直了背,目光定格。
只见不远处,男人大步往她走来。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挡风外套,两条长腿笔直,步子迈得很大。与展厅里的晦暗难辨不同,此时他走在天光里,轮廓清晰,整个人愈显英挺冷硬。
他的身后,晚霞绚烂如火。
分不清是主动还是被动,昭棠就这么定在原地,直直迎视着他的目光。还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他的前面还有一个人。
是器物部的同事带他过来的,出声喊她的也是同事。
两人很快走到昭棠面前,同事在一旁简单介绍:“路先生,这是我同事。出于例行的失物认领流程,需要再确认一下您的姓名。”
男人停在离她一米远的距离,昭棠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凤眼。深邃的内双,眼尾微微往上挑,带着几分攻击性,可是瞳仁里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温柔的琥珀色。他的肤色不是羸弱的冷白,也不是黝黑,而是带了几分健康的蜜色,大约是常年运动健身的缘故,看起来干净又硬气。
在昭棠看他的时候,他也直直看着她,听见同事的话,倏地勾了下唇,仿佛初次见面,不紧不慢地自我介绍:“路景越。”
低沉的声线,让人想起松间夕照,清冽里透几分慵懒。
昭棠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藏在口袋里的指尖轻轻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