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将她那些话,跟那个书生说了,他就住到了这里,守着静姝姐姐的孤坟,兴许这一守,就是一辈子。”苏子嫣有几分感慨,望向那个木屋。
屋里的书生,听到了动静,推开门,望向三人。
姜亭月问:“我们硬生生将静姝姐姐抢出来的吗?”
“是啊!”苏子意说,“还是你的主意呢!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们四个,一起做了,真是胆大包天,不知者无畏。”
苏子嫣叹道:“芝芝帮了大忙,我们带静姝姐姐离开时,全靠她的好武功,再后来,也是她同意和亲,来换取我们无罪。”
几人说话间,长风吹起一地黄花郎飞絮,朵朵白伞,落入姜亭月掌心,她合拢手掌,又问:“唐芝芝,为什么死了?”
“和亲就是这样。”苏子意努力想说的平和些,可还是忍不住有怨,“她去和亲,结果不到半年,两国开战,她被大夏用以祭旗了。”
“兴许,当大夏被铁骑踏破,这世间再无大夏时,她可以魂归故国。”
苏子嫣皱眉问:“月月,你还好吧?”
这样的噩耗,她们花了无数时间才走出来,可如今,要姜亭月在短短一日内,重新都经历一遍,未免太残忍。
“我没事。”姜亭月说,“我们走吧!”
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可苏子嫣看了半天,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麻木。
就像是极端情绪积累到了一个点,弦紧绷到极点后,一旦松懈,将是毁灭的打击。
苏子嫣急忙抱住她,温声道:“月月,你哭一哭吧!不要都憋在心里。”
姜亭月捂住脸,身子一点点下滑,苏子嫣抱着她,与她一并坐在地,苏子意也伸手,三人抱在一起,姜亭月登时泣不成声。
“唐芝芝,跟我道别过的。”姜亭月忽然想起,唐芝芝临走前,是与她特意道过别的。
那时,唐芝芝就知道,她此去,便是永别,只是没想到,这场诀别,来的那样快,不过半年而已。
那日城门前,唐芝芝一身大红嫁衣,面上带着笑,对她道:“姜亭月,我好羡慕你。”
“我应该从来没跟你说过,虽然每回见面,咱们都掐架,可姐妹中这么多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要走了,也许这一走,便再无归来的一日,我这辈子都回不了京了。”
“姜亭月,你要好好的,我总是那么倒霉,好像幸运的事,永远都轮不到我,我已经够倒霉了,我希望,你可以幸运一些。”
姜亭月哽咽道:“我都不记得,我有没有跟她说,我其实一点儿也不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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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姜亭月就不肯再见姜世忠,姜家不管来的是谁,姜亭月都乐意见,谁给她写信,她都乐意回,唯独姜世忠,她从不回信,也不见面。
姜世忠头发花白,拄着拐杖来看她,却被拒之门外,姜亭月不露面,也不许人给他开门,他就在门外等,直到天色晦冥,才回家。
直到半月后,他病倒了,陆慎怕她后悔,才劝道:“去见一面吧!”
曾经的她,能原谅这个父亲,如今的她,若是真因为一时赌气,害得国公爷有什么,她怕是会追悔莫及。
这么些天,她已经哭的够多了。
姜亭月说:“我不见。”
她反而问道:“我娘,当真是病死的吗?”
这个陆慎倒是不确定,当年他有想过替她查,但姜国公自己查了,没有查出问题。
他说:“我来查夫人的死因,你去见姜国公一面。”
姜亭月低下头,倔了许久,可在听到阿爹病倒时,还是没忍住,前去与姜世忠见了面。
姜世忠已经苍老的很厉害,看起来比他真实年纪老了许多,他咳嗽道:“你到底,还是肯见我了。”
姜亭月冷着脸问:“你为什么,要娶李文茹?”
姜世忠没有说话。
当年,先帝怀疑陆慎的身份,又想要他的忠心,拿他女儿威胁,他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儿子出事,儿媳失踪,一双孙辈齐齐染病,是李文茹替他处理好家事。
后来,李文茹被她夫家牵连,求他相救时,他并未想到,区区一个继室的位置,会让他与儿女离心到这种地步。
姜世忠也后悔了。
姜亭月说:“我会自己查阿娘的死因,等一切水落石出,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话是如此,可这年六月初,姜亭月就一病不起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禁不住折腾,如今能活,全靠体内那只蛊,还顶多只能活半天,她整日过悲过怒,更是引得蛊虫不大安分。
陆慎只能将查案之事先搁置下来,开始为她求医,五湖四海,所有的名医,都聚入京中,这些闻名天下的杏林圣手,却对她束手无策。
越是病重,越是记忆回归。
一开始,陆慎还能靠近她,给她喂药,可渐渐的,姜亭月拒绝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