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的黑衣阴阳师离去之后,幼蛇爬上肩头,哼哼唧唧。
“居然要被那么多人关心,真是弱小。”
“好酸啊。”
“你说什么!?”
又击退了一批因流言而生的诅咒,再度对上使用冰系咒法的里梅,安倍晴明直接重伤了对方。
里梅咬牙退后,沾了灰的僧袍和翩然如鹤羽的狩衣差异分明,高下立判。
这才是安倍晴明真正的实力……那个人还想着这样的术师会成为祭品,里梅阴沉地在脑中过了一阵子的计划——这一仗他其实本来就是要落败的,但没有想到真会输得那么惨。
平安京内的诅咒(妖怪)像是众星拱月一样被阴阳师号令,实在气不过,里梅解放咒力,无垠的冰雪在平安京一角炸开,手中源氏的笹龙胆之符四散,齐齐引爆。
安倍晴明瞳孔一缩,立刻指挥式神回返,解救四周的平民与路人。
里梅趁乱逃走,唯一的战绩就是把阴阳师割出了道口子,大概算是阴阳师这段时间受的最重的伤势。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处理好里梅留下的术式后,晴明没有回到阴阳寮和住所,颇为狼狈地跑来了后山。
房屋空无一人。
安倍晴明踩上回廊,顿了顿,才记起来仲夏已经过去,贺茂朝义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跑去找河童收莲子,游走在水生的妖怪之间,似乎一闭眼就能想到他悠哉带笑的模样。
巨大的白狐盘着坐下,给主人提供了舒服的位置,阴阳师闭眼小憩,眉宇中有些疲惫和不安。
醒来时,青年已经回来了,帮他处理了伤口,万年不变地坐在廊下面,安静得像是幅画一样。
“喂,他醒了!”
安倍晴明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蛇一样钻进脑子里。
贺茂朝义无言地看着蛇从自己身上落下游进房里,阴阳师正一脸古怪地看向自己。
“喂,你是阴阳师吧!帮我个忙!”
蛇十分蛮横地向安倍晴明说出和贺茂朝义的约定,它不能只指望一个人来帮他找,灾难临近,他要赶紧找到那个魂灵,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帮我找个半妖,眼睛好看,力量强大,敢拒绝的话……”蛇顿了顿。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拒绝的话你就?”
蛇拍尾巴,“我就毁了平安京!”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刚刚睡醒的安倍晴明一头雾水,半妖在这个时代虽不常见也不少见,但是眼睛好看力量强大这种条件有点宽泛,而且在他的圈子里,他认识的半妖也就……
阴阳师看了青年一眼,一脸怀疑。
贺茂朝义笑容和蔼,点了点头。
安倍晴明:……
好的吧。
安倍晴明:“我会努力帮你找找的。”
蛇哼唧,爬回青年袖子里。
“我在雪野遇到它的,好玩吧。”贺茂朝义笑着说。
阴阳师也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只是一个很小的蛇魔……”
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人家。
贺茂朝义:“他前几天还咬了我一口。”
安倍晴明立刻改口:“该。”
没给它听笛子都是善待它的了。
夏末的风吹着姹紫嫣红的花,时不时带下了几朵,馥郁的香气挥发,把夜色浸出另一种风情。
不知道时隔多久,两人再度坐在这个小小的矮廊下,面朝庭院,语气如常态度如常气氛也如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安倍晴明没说话,他觉得贺茂朝义应该都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贺茂保宪能想到的形势他也能想得到,现在他步入在一个两难的情况里,需要一份帮助,结果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贺茂朝义像是又一次看出他的想法,轻笑着提醒,“为什么还要犹豫?我也是你的棋子之一。”
“总有一颗棋子是棋手不想动用的,”阴阳师垂了一下眼睛,然后再抬起眼,竟笑了一下,问,“难道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
然而这带着点挑逗的话语直接让青年眉眼更加弯了,自如地反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完还嫌不够,他往阴阳师的方向倾身过去,一双诡异的眼睛带着雾一样的混沌,气息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显出了暖意。
贺茂朝义含情脉脉地看进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怎么看,我也不会亏吧。”
安倍晴明:……
他绷不住了。
之前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因为贺茂朝义在他心中与世无争,一无灵力二无保护自己的手段,就算有着千万结缘,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妖怪在身边保护他——直到现在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却不再敢将对方当成是弱者。
他和贺茂保宪对谈之后去翻阅过书库,当时的半妖流言是怎么解决的呢,五十年前,芒刺在背的青年穿上了贺茂家的黑狩衣,进入了宫廷,生生将那些只会对月流泪的贵人们拽上高处。
高处有风,随风摇曳的黑色衣摆衬得青年的容貌更盛,笑容更加清雅绝伦,他抬起手指,像是当初召唤雪女一般,面向万家灯火的平安京,指尖从极右面的比叡山顶缓缓移动至极左面的船冈山脚,整个京城的灯火都随着他的手势熄灭。
黑暗的都城中瞬时冒出了无数妖鬼的低语,被风传来。
黑羽的天狗至天而降,青蓝色的行灯悬浮高空,一片又一片华美璀璨的羽毛擦过他的指尖,眷恋地抚弄着他的袖摆。
属于妖怪世界的灯火燃起,煌煌煊赫,为他加冕。
仿若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