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赤井秀一即将做出判断,确信克托尔那回好似抛弃一切,孤注一掷般抛给他的“信任”,只是无聊的戏弄之时。

散步结束,他如往常那样,送披上白大褂的红发青年回到研究所。

不会有意外,厚重阴沉的实验室大门,照样将于他眼前闭合,封闭住克托尔漠然的脸。

赤井秀一没等门彻底合拢,便准备转身,回到楼上的厨房,把材料提前准备好的汤炖上。

但他没听到数秒后会响起的咔噔闭门声,进入耳中的,反而是——

“还是不打算四处转转,推推门吗?”

明明不算冰冷,克托尔的嗓音仍化作无形尖刺,似要刺穿赤井秀一将假面具覆盖严实的面孔。

赤井秀一回头,看到红发青年的背影仅停顿在两步之外,近乎与实验室内的暗影密不可分,阴翳的重量看似压垮了他,却又根本没有将他压垮。

果然——像克托尔这样的人,纵使最外层的血肉之躯再虚弱枯萎,内里总有一根折不断的脊梁支撑。

他的危险性亦不会被表象削弱,只会愈演愈烈,仿若要将黑暗也撕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赤井秀一平静道。

“不明白吗?那我只能对你失望了。”

千穆的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好似在锐利冷酷地凝望前方,但他的前方除了黑暗,只有黯淡无光的金属仪器。

“只听说豹子在狩猎前,会耐心地潜伏等待猎物放松警惕,但不会动的猎物就放在眼前,还瑟瑟缩缩不敢出击的猎豹,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

赤井秀一在瞬间想到了很多种回话,每一种都能圆滑地将自己洗净,尽量减轻对方的怀疑——如果没有效果,就只能是对方果真早就看穿了他的所有。

但是,在完全琢磨不透克托尔的意图的前提下,他在这时回应什么都很危险。

赤井秀一意外地没有迟疑多久。

“一动不动摆在面前的猎物,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陷阱啊,即使把猎豹换成任何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都不会这么冲动的吧。”

“这可不一定。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为了他人牺牲自己,就敢故意咬下饵食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这么一种愚蠢的生物吗?”

又一次张扬无忌的宣示。

赤井秀一在聆听的过程中,自然垂下的手指微动,如同在无声中绷紧了弓弦,利箭即将破空而出。

千穆略微延长的尾音是细软的,可在倏然染上不耐后,就变成了另一番磨砂般阴冷刺耳的观感。

“我是不想管你打算怎么行动,但,你实在太磨蹭了。不要告诉我,你真打着拖延时间,准备不劳而获的主意吧。”

赤井秀一:“…………”

等等,翻译一下克托尔这番话。

——克托尔,在嫌弃他搜集情报的行动不够积极,所以不耐烦地专门又催了他一次,……?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赤井秀一有些头疼,他的预感没错,克托尔绝对比安室透难对付一百倍。

他好像在毫不遮掩地警告他,你就是敢为眼前的诱人饵食探首的愚蠢家伙,别演了,赶紧的,少特么啰嗦。

“虽然不太明白,我那的一丁点不重要的探究欲,让你误会了什么……”

好吧,他确实是。

因此,赤井秀一心念转动,以格外轻松的姿态,直接说了:“我是第一次接触只有两个研究员的秘密项目,确实有点好奇心,如果你在百忙中愿意抽出些不重要的内容,给我开开眼界,我当然不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