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唇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脑海里那股纷繁杂乱要压死人的滔天思绪,忽然就这样消失了。
女孩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
——你为什么想死啊?
……因为活着没意思啊。
他抬手摸了摸左肩上的那道旧烫疤,无比讥讽地扯了扯唇。
多少年了,这东西还是去不掉。
也正如他的人生一样。
永远,永远都是黑的。
看不到尽头了。
他闭目,屏气,然后再一次沉入了水底。
这一次,眼前很暗。
也没有人会过来拉他。
祁凛有时候会很丧。
呵,是人都会丧,不过就是分“撑过去了所以勉强继续活着”和“撑不下去于是就死掉了”,这两种人生的可能性而已。
前者被称为明事理且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后者就是心理脆弱不堪一击枉顾生命、对不起父母云云,是被世人的吐沫星子疯狂溅灭并淹死的存在。
之所以不想写作文。
是因为他压根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或者温情脉脉的鸡汤,什么“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什么“风雨过后前途必是一片光明”以及“坚守本心,世界终将为你而来”
他坐在位子上,听着台上的同学那些声情并茂的歌颂,心里只觉得无聊透顶,好笑至极。
他生下来就被亲人扔在破道观里。
被人扔了三次,或许还有更多。
顶着同一个讽刺至极的祁姓,和那人却见过仅有几面,对于那个男人的面容,他几乎模糊不清。
眉角的伤已经结痂了,但时不时还是会抽痛,就如同,即使他不住在那栋关着精神病女人的阴暗别墅,却还是能在每晚,都听到孙薇那歇斯底里的嚎叫。
一声一声,满是怨恨,从无止息。
明明是生了他的女人。
却对他如此残忍。
他还记得自己年幼时,被她推下泥滩的那个时候。
身子骨那么疼,头几乎疼到要裂开,明明是昏昏沉沉的,却因为求生的意愿而硬生生变得清醒。
严重的肺炎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在那种时刻,慌乱和恐惧将他助推着,疯狂拽向死神的那一头。
泥沙尽数灌进鼻子里,他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海水的腥咸味是那么恶心,他就像是只卧沙的螃蟹,双手双脚无力绝望地扑腾着,随后被迫陷入到未知的泥滩深处。
下落,下落。
没有支点的深陷,痛苦,恐慌,呼喊到几乎破了嗓子,然后是下坠到了极点的绝望。
【救救我,救救我】
他陷在泥滩里,这么对孙薇撕心肺裂地喊。
妈妈,救救我。
求求你,求求你。
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