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气清,一辆马车低调安静地驶进八云村的边境内。
越过农田与稀疏错落的农庄,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雾清山脚下。
负责护送马车的暗卫贺柒,隔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道:“公子,咱们到地方了。”
车内无人应答,贺柒面容冷漠。
暗卫身姿笔直地守在马车外,半晌,才见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掀开车帘,探出一张雪白漂亮的脸。
灵稚神色恍然,睁大眼朝四周张望。
山岭成群,隐约听到秋时野兽出巢狩猎时嘶吼的声音。
他喃喃:“已经回到雾清山了吗……”
灵稚一双乌黑纯净的眸子此刻还残留着湿润的痕迹,他直愣愣地望着黑衣暗卫,唇抖了抖。
暗卫贺柒道:“还请公子下车。”
又说:“属下按主子吩咐,山上已有归还公子的东西。”
灵稚听什么都是恍惚的,暗卫又重述一遍。
灵稚这才听进耳,萧猊……萧猊他还在山上给他留了东西么?
会是什么呢,他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他细声问:“……是什么东西呢?”
暗卫一顿,说道:“还需公子亲自上山看。”
灵稚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他越出车帘,身子一晃,暗卫立刻抬起手臂扶他,将他稳稳地撑下车。
灵稚手脚虚软无力,险些没站稳。
他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不由裹紧身上的披风。
灵稚的胳膊一直发抖,是萧猊按着他的压在刀柄上的那只胳膊。
手上的血水已经叫人洗干净,是用香皂膏沿一根根手指清洗的,水洗后又用香料熏香的绸布仔细擦过。
就算如此,灵稚依然能从指缝嗅到血液的气息。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望着暗卫欲言又止。
灵稚不明白萧猊为何那么强硬地差人把他送回雾清山,连他受伤了都不让自己看到了。
生病的几日,萧猊对他照顾有加,体贴温柔。
劫匪袭击,萧猊不顾一切将他护在身下。
那批山匪被绑后,萧猊甚至还虚弱无力的泡在满是血水的车厢里,浑身狼狈不堪,却叫暗卫将他带到另一辆马车,吩咐人立刻送他走。
分别时,萧猊没怎么看他,只叮嘱了一句叫他别担心。
……
为什么突然就不管他了……
灵稚垂下颈子,后怕而疲倦地问:“萧猊会没事的对吗?”
暗卫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莫要担心。”
灵稚惶然点头。
“我……”灵稚还有话想问,可对上暗卫冷冰冰的面孔,到了嘴边的话又无力沉默地咽进肚子,似乎说什么都变成空白的。
他眨眼,挤了挤酸胀的眼睛。
实际上从遭遇山匪袭击到他被送至雾清山脚下,灵稚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
暗卫道:“公子一路小心。”
于是灵稚没有从暗卫嘴里问出任何关于萧猊的信息,对方姿态冷淡而恭敬,抬臂做出互送的姿势。
迎面袭来的秋风吹得灵稚几乎睁不开眼,他胳膊发软的背上他的小包袱,怀里抱了个装灵芝的木盒,步子轻飘飘,仿佛踩在棉花上虚浮地朝山路上晃。
暗卫目送公子的背影,悄悄将自己隐没在群山树林之间,直到公子走到山洞外,方才离开。
时隔近乎一年,灵稚回来了。
雾清山的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凛风呼啸,回荡于山谷的风声幽咽。
灵稚裹紧披风,视线落在石台上打的灶头,一旁的陶罐碗碟积累的落尘并不多,灶下叠放了一处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