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原本还担心祁深会在第二天追究她的“冲撞”,因此还小心谨慎了一上午。
没想到接下去的几天,创思的发布会未开先热,创思也收到了几个企业的大单,祁深忙碌了起来;
喻泽也去东南亚拍片去了。
池年放松下来,先把三倍加班费的事和财务说了,又排完发布会现场贵宾的座次,去会场实地看了看,和场地经理走了几遍流程。
只等着发布会的到来。
第五天的时候,池年收到了喻泽的消息。
他从东南亚飞回来了,并把照片一并发了过来,还提议明天就去拍人文主题。
池年看着那些极具动态感的作品,是一组以赛牛为主题的照片。
泥水四溅,勇士牵着两头牛驰骋着。
最惊险刺激的一幕,被他的快门捕捉了下来。
池年越看越忍不住赞叹,自然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早,池年照旧起了一个大早,神采奕奕地前往“线条”工作室。
人文一直都是各大公司较为重视的主题,有了前几次的惊艳成果,池年很好奇,从喻泽的角度,会怎么拍摄出这样的主题。
可是,坐在熟悉的保时捷副驾上,池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窗外的风景已经重复出现第三次了。
池年默默地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喻泽:“喻先生。”
“嗯哼。”喻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随意地扶着方向盘,微扬的眉眼有些懒怠。
池年顿了顿:“我们是在围绕着城区转圈吧?”
喻泽扫了她一眼,坦然地点点头:“对啊。”
池年:“……”
“不是去拍人文主题的作品吗?”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没灵感。”
拍摄运动作品,更多的是技巧,把比赛时的激情与热血用镜头抓拍下来就好。
可是人文主题……
喻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拍过国外上层社会的贵族,拍过顶级的明星,也拍过大街上跳舞的女郎……
可人文这个概念太大,他有过无数个想法,程诺也对其中几个表示过惊艳,可都在拿起相机的瞬间作废了。
不是不好,而是计划的太全,反而显得刻意。
程诺听了他的话后反问:“那你云海日出那张怎么拍出来的?”
喻泽仔细地回忆了下在云山时的状态,轻松,随意。
干脆放弃了继续闷头思索,把池年叫了出来。
现在看来,依旧没什么用。
池年眼看着车第四次绕过了同一片广场:“喻先生,我们还要开几圈?”
喻泽想了想:“我最多的时候,开过十五圈。”
池年睁大眼睛。
这就是艺术家的执着吗?
喻泽却突然来了兴致,勾唇一笑:“不如今天来挑战一下记录?”
池年大惊失色地摇摇头,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半小时后。
喻泽跟在池年身后,走在有些崎岖的石板路上,有些地方的石板已经碎了,坑坑洼洼的。
石板路蜿蜒着,一直通到一处长长的弄堂里,弄堂入口处有一家卖水果的小店,在夏天的阳光下,连水果都显得蔫蔫地。
前方有一家老式的理发店,门口有一片阴凉地,几个老人坐在底下下着象棋。
弄堂里有一个简单的店铺,卖着雪糕和日用品。
倒是不远处有几栋老旧的楼房,十层左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那些楼房像是分界线,再往东就是云城这个大都市颇具现代感的高楼大厦。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
池年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她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却带着大师级别的摄影师来选景
喻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语气听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
池年转过头看着他,点点头:“对啊。”
喻泽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四周。
池年担心对方误解这个地方,忙解释:“这里的人都开玩笑说,自己是被大城市遗忘的角落。”
喻泽扬了下眉梢:“嗯?”
池年抿了抿唇,看了眼不远处的老人:“听说以前规划新区时,这里本来都是要被拆迁的,可后来因为政策有变,没能拆迁,留下了这个边缘地带。”
池年说着,指了指理发店:“那家理发店,是八十年代就开起来的,已经三代人了,不过听说老人的孙子已经出国了,应该不会再继承这个店了。”
“还有那个店铺,以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推着小车满弄堂地叫卖雪糕的,后来老人老了,推不动小车了,儿女们就给租了个店面。”
“还有那儿!”池年有些激动地指着不远处,“那是书社,听说以前还有光碟,不过后来就没了。里面都是老人从城市各个角落收回来的二手书,我之前想找一本小众的工具书,网上都没有,在这里找到的!”
喻泽的神情逐渐认真,听着她的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简陋的白色木牌子,上面黑色的字也有些雨打风吹的痕迹:春光书社。
的确,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云城,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这里并不大,也许在云城高楼大厦里吹着空调的所谓精英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在光鲜的高楼大厦丛林里,还有这样的一片停在过去的小空间。
“那里呢?”喻泽指着不远处的几栋简陋的楼,也是和高楼大厦的分界线。
池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顿了顿,许久半眯着眼睛笑了笑:“那里,是创思发家的地方。”
曾经,她就是去那栋楼里面试的祁深助理的位子,走到他的身边。
也是在那里,祁深一步步缔造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池年始终记得,她成为他助理的第一年,苏城祁家对创思的封锁,几家客户委婉地终止合作,以及几个对公司前景不乐观的老员工的离职,几乎给创思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那时有一天晚上她去找祁深时,祁深安静地站在那个简单的办公室窗口,没有开灯,只看着不远处的霓虹灯。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朗说,他如果失败,就只能去面对自己最不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