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舟点点头:“景氏非好战之徒,当年割据燕北,于天下也颇有贤名。甄皇后放心将国都城交予我手,想来也是相信我不是嗜杀之人,会好好护着一方百姓。”
“大哥自是极好的。我景氏在门阀中也素有名望,甄皇后倒也没看走眼。这些年打仗打的国库空了,大哥也没有加赋税,百姓们也敬仰大哥的。”
景清舟忽地笑道:“名望是个好东西,它可以约束人的德行,不做违逆天道之事。”
“可成大事者也反而会受名声所累。”景清远说:“若大哥肯稍加赋税,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难了。”
“仗打了太多年了,天下也分裂太多年了,百姓盼安定久矣。献降大周,不动兵戈,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景清舟背过手,仰天长叹:“楚氏前车之鉴啊……”
“可大哥乃景氏之主,一旦献降,大周必不会留着大哥,我不能看着大哥去死。”
“死得其所,何足惧哉。难道你大哥我还比不过甄皇后,比不过大周当年自戕而亡的太子妃?只要能保全将士,保全景氏族人,死我一个又有什么可惜的。何况我听说大周摄政王仁义,他未必就会要了我的命。”
刺骨的寒风刮过,预示着漫长的寒冬就要来了。景清舟笑道:“将士们思乡,也许过了冬天我们就能回到燕北去了。”
陇西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是好兆头。
赵珩收到景清舟的献降文书是在春节前夕。
宋镜敛捋着胡子不住的称赞:“景清舟虽趁大周动荡之际趁虚而入,却也保下国都城不受炮火摧残。如今也能深明大义,及早献降,免了刀兵相向,生灵涂炭呐。”
赵琮就道:“景清舟是明知道打不过钟离氏,这才把国都城拱手相让的。不过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景清舟倒也当得起当世俊杰了。”
说完又扭头看向赵珩:“我说大哥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顾将军从钟离氏拿到了燃料的秘密,如今我们银钱充足,又有鹰弹和燃料在手,根本不惧景氏。朝臣们催战都催到我家里了,大哥还稳稳坐着,看来是算准了景清舟要来献降。”
赵珩道:“景清舟不是楚司珏,也不是杨凌。他不嗜杀,不暴虐,当然也不胆小怯懦。若站在他的立场,不做徒劳的牺牲方为上策。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那大哥打算怎么处置景清舟呢?”
“自然是放他回燕北。”
赵琮“啊”了一声:“那岂不是纵虎归山!”
宋镜敛却明白赵珩的意思:“景清舟当年虽陈兵碧水关外,但他不曾强攻关城,而是甄皇后主动献城在先。景氏兵马入城后于百姓秋毫无犯,不仅如此,景清舟还效法隐太子之法,试图改制革新,虽成效甚微,但民间对他却多赞赏。我大周举仁义之师,对如此仁义之人,自然也不该行不义之事。”
“宋大人知我。”赵珩对赵琮说:“钟离氏若得知景氏投诚,必加紧攻击,春节一过你便率神鹰营兵马,携鹰弹相助景氏,稳定后方。”
“是,大哥!”
赵珩又喊来方野,吩咐道:“传令顾兰西,率本部兵马接手碧水关!”
时隔多年,赵珩又一次踏入宫门。
“舅舅,这里好大啊。”
“这是宸儿的家,宸儿还记得么?”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武威城,房子小小的,旧旧的,可住得舒服。这里虽然又大又奢华,但到处都冷冰冰的。”
“没关系,住久了就有温度了,因为未来住在这里的是宸儿。”
景清舟站在白玉石阶上望着舅甥两人,想起当年他和清远就站在那里,抬头望着白玉石阶上的甄皇后。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燕北多慷慨之士,景家主,只愿你恪守本心。”
二人相视一笑,景清舟冲赵珩拱了拱手:“多谢摄政王不杀之恩。”
景家兄弟拾级而下,赵珩则牵着宸儿的手一步一步登上石阶,走向皇宫正殿。
四人交汇时,景清远忽然说道:“摄政王仁义,我景氏也非忘恩负义之辈,只要有我景家兄弟在,必守大周北方安宁。”
赵珩笑了:“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