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网似以玄冰铁丝织绞而成,粗如手指,交接处均有倒钩,碧光粼粼,也不知涂了什么剧毒。此处恰是峡谷最为狭窄处,被大网扑罩,避无可避,惟有先向下冲逃,而后再以最快的速度,从侧面冲出网沿。
拓拔野眼角扫处,肠宫大门绚光滚滚,广成子即将破门追出,而右下方红光怒涌,公孙婴侯又已急追而来,思绪飞转,与其和这两大绝顶高手拼死缠斗,倒不如奋起全力,冲个鱼死网破!
当下左手疾点,将晏卿离经脉解开,朝左下方飘然推去,自己则气涌丹田,朝上螺旋急冲,右臂轰然一振,绚光鼓舞,五行真气相生激化,从天元逆刃破锋而出,霎时间化为一道长十余丈的滚滚气刀,霓芒吞吐。
晏卿离脸色微变,传音道:“陛下小心!这是‘蚀骨碧胶网’,切切不可与它相触……”
话音未落,水中“嘭嘭”闷响,拓拔野遍体霞光大作,真气迅疾彼此激生,又两两相克,刀芒登时汹汹怒涨,色彩急速变幻,朝着巨网急劈而去。遥遥望去,宛如海底极光,飘摇旋转,美不胜收。
“轰!”水浪滚滚,炸开一团绚丽璀璨的光波霞晕,晏卿离眼前一花,胸前如撞,顿时朝后冲出数十丈远,身侧碧藻纷摇,崖石崩舞,鱼群缤纷惊散。
极光气刀如霓霞云柱,轰然直贯海上,巨网朝上陡然一鼓,中央突然寸寸迸裂,那千余水妖双臂一震,气血狂涌,身不由己地四下飞翻撞。
气泡滚滚,拓拔野螺旋疾舞,幻光流离,刹那间破网穿过,朝那蔚蓝晃耀的海面怒射飞冲。
千丈、百丈、十丈……“哗!”大浪翻腾,阳光耀眼,他湿淋淋地破空冲起。
清波万里,接天连碧,几只腾空翻跃的海豚呜呜欢鸣,冲他摆了摆尾,穿入滔滔海浪。狂风吹来,心肺如洗,阳光在天元逆刃上闪起一道七彩眩光。
拓拔野心中突然一震,这景象何等熟悉!仿佛也是此时此地,也是这大劫逃生的如爆欢喜,就连远处那巨鲸所喷吐的百丈水浪,也仿佛往日依稀。
不等细想,下方气浪滚滚,杀气翻腾,他心中一凛,立时踏浪乘风,朝东急掠。
“哗!哗!”遍海惊涛汹涌,突然冲起无数人影,刀光闪耀。瞬息之间,便有二十余人呼啸着围冲而来,刀浪怒卷,长枪急刺。
拓拔野瞧也不瞧,左掌绚光一吐,极光电火刀迎风怒爆,五气循环,登时将八、九人打得冲天飞起,右手天元逆刃纵横飞舞,血光炸射,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心中突突狂跳,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加强烈了,就在这里!他一定曾到过这里,发生过与今日相似之事!
“轰!”大浪扶摇,公孙婴侯从他前方高高跃起,怒火欲喷,喝道:“拓拔小贼,我要杀了你!”地火阳极刀火焰滚滚,掀卷狂风,朝他迎头急斩。
拓拔野下意识地翻身急旋,天元逆刃“哧哧”抖动,突然闪起九道眩目无已的光环,破锋怒舞,接连猛撞在地火气刀上,轰隆连震,气光炸舞,公孙婴侯怪叫一声,竟被他震飞开来。
拓拔野心中一凛,呼吸几乎顿止,天元诀!自己为何又突然使出了天元诀?刹那间灵光电闪,突然想起来了,西海!是了,这里是便是八百年前,古元坎激战大荒四神的旧地!
眼前一花,景象纷叠,仿佛又看见那刀光剑影,惊涛骇浪;看见鲨群穿梭,涡流滚滚;看见白阿斐得意的狞笑;看见她从高崖上一跃而下,坠入西海……心中顿时一阵撕裂似的剧痛,气息若堵,悲喜交掺,提着刀怔怔木立,一时竟忘了突围逃生。
大浪翻涌,越来越多的水妖跃出海面,狂呼尖啸着将他重重包围,但忌惮他凛凛神威,都不敢再贸然上前。
公孙婴侯被他一刀震退,心下狂怒,俊秀的脸容几已扭曲变形,喝道:“小贼,你这是什么刀法?忒也古怪。我们再来斗过!”凌空抄舞,地火阳极刀光焰爆涨,直冲出十余丈远,瞬间直刺眉睫。
拓拔野陡然惊醒,翻空后掠,天元逆刃气芒呼啸怒射,光浪在撞着地火气刀之前,忽然银光眩目,陡然弯折回转,划过一道圆弧,霹雳似的朝公孙婴侯面门劈去!
这一下迅如急电,众人齐声惊呼,公孙婴侯更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翻身飞转,气刀狂飙反撩,“嘭!”气浪四炸,将他重重撞入狂涛,额头上仍被刀气劈出一条长口,鲜血迸流。
“好一个‘回风石舞’!”广成子不知何时也已冲出海面,笑嘻嘻地袖手旁立在一叶扁舟上,随波摇荡,右手紧握着翻天印,也不急着上前相助。
古元坎当年便以这柄似剑似刀的“天元逆刃”自创“天元诀”,刀法凌厉刚烈,变幻莫测,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这式“回风石舞”。
八百年前,他以这一招斩断火族大神“青虎炎魔”的右腕,威震天下;一年多前,拓拔野又以这一记刀法重伤双头老祖,轰动五族;而此刻,还是这同样的一刀,又几乎取了阳极真神的首级。
若非公孙婴侯真气霸烈,犹在青虎炎魔与双头老祖之上,即便头颅不断,也势必被卸下一条臂膀。饶是如此,已震得他骇怒欲爆,凶焰大挫。
他生性嚣狂剽勇,偏狭好斗,丧失记忆之后,虽记不清从前与拓拔野的恩怨,但在水圣女等人的不断挑唆下,早已认定他是自己势不两立的仇人,此刻接连被他击退,仇怒之火已燃至极点。
当下纵声大吼,从波涛中卷浪冲起,地火气刀狂飙怒扫,纵横破空,朝拓拔野雷霆狂攻。红芒破吐,碧波轰然炸舞,分涌出一条又一条的深沟,波涛如沸,雾气蒸腾。
拓拔野被他迫得接连后退,脑海中又闪过前生中的诸多画面,想起螭羽仙子,想起雨师妾,悲喜交叠,心道:“若非这狗贼当年玷辱雨师姐姐清白,始乱终弃,她又怎会自暴自弃,悲苦半生?若非这狗贼在我大婚之日,劫走雨师姐姐,害得她身中奇毒,她又怎会悄然而别,生死不知?”越想越是悲怒,胸膺如堵,蓦地昂首长啸,大喝道:“公孙狗贼,纳命来!”
周身银光怒爆,直冲天元逆刃,转化为冲天刀光,纵横呼啸,“天元诀”再度如融冰春江,滚滚涌入脑海,奇招妙式层出不绝,霎时间将地火气刀的光焰压制而下,团团激斗。
公孙婴侯从未见过这等凌厉诡变的刀法,每一刀劈出,都如雷霆奔走,势不可挡,而折转变化之时,又象黄河九曲,莫测西东。更让他骇怒的,是他体内那如狂潮般奔涌不息的五行真气,浩浩汤汤,深不可测。当下奋起全力,施展生平绝学,誓与他一决生死。
大浪喷涌,惊涛起伏,两人时而冲天盘旋,绚光叠爆;时而贴海飞行,气浪迸舞,一时斗得难解难分。遥遥望去,只看见两团彩光急旋飞转,交接时眩光炸射不绝,整个海面象沸腾了一般,汹涌喷薄。
众水妖看得心惊动魄,瞠目结舌,广成子叉着双手,微笑地站在扁舟上,貌似气定神闲,心中之惊骇震撼却远胜众人。
他自恃“紫玄武命”,天赋盖世,当今大荒能入他法眼的武道天才,惟有青帝灵感仰、金神石夷等寥寥数人,那日与这小子初斗之时,固然对其神通大感意外,但仍觉其远非自己之敌,还存了三分轻藐之心。
但今日重逢,相隔不过二十余日,这小子竟象是又脱胎换骨,境界大增!在肠宫那般狭窄之地,竟叫他腾挪闪躲,硬生生从翻天印下逃了出去;而那坚不可摧、柔韧黏缠的“蚀骨碧胶网”被他仅仅一刀,便洞穿撞破……这些都还罢了,最让他惊怒的乃是此刻,与公孙婴侯激战之时,这小子竟能右手贯涌白金真气,施展见所未见的绝世刀法,左手循环五行之气,不时冲出绚丽如极光的狂猛气刀!
御气之道法门万千,但其至理大同小异,其中最难的,莫过于一心而用,同时御使两道以上的真气,稍有不神,便极可能真气奔岔,经脉错乱。他自己乃金德之身,又御使五行神印,修炼了这么多年,才逐渐掌握分心驭气之妙,可以左手施展白金真气,右手御使翻天神印。
但这小子年不过二十,竟然就深谙此道,炉火纯青,怎能不让他惊骇错愕!眼见着他越斗越勇,到了八百合后,已渐渐将公孙婴侯迫至下风,心中更是恨妒交集,暗想:“难怪主公将这小子视为平生第一劲敌,此人不除,大业安成!”五指紧握神印,杀机大作。
当是时,拓拔野意如日月,气似潮汐,周身仿佛浩瀚宇宙,空淼无穷,每一次真气流转,都相克相生,宛如极光电舞,变化出万千气象,这种感觉当真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斗至酣处,长啸不止,青衣轰然鼓舞,左袖绚光滚滚,突如虹霓脱掌破空,“嘭嘭”连爆,猛撞在地火阳极刀上,火焰纷炸,公孙婴侯右臂一震,“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平空飞跌。
拓拔野悲喜交涌,啸歌声中,急冲飞追,天元逆刃大开大合,接连十几刀凌空怒劈,轰隆连震,斩得地火气刀光芒剧晃,第十七刀劈下时,公孙婴侯气血郁结,再也抵受不住,“吃”地一声激响,银光电舞,惨叫刺耳,他的一条右臂登时被硬生生切了下来!
鲜血蒙蒙,波涛汹涌,公孙婴侯重重摔入海中。
几在同时,广成子凌空掠起,翻身螺旋下冲,哈哈大笑道:“拓拔小子,该轮到我啦!”双手合握五彩神印,绚光怒爆,朝着他当头猛撞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