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螺旋飞舞,银光陡然一亮,周围蓦地荡起一圈巨大光波,太极似的盘旋怒卷,“轰轰”连声,漫天箭矢离心飞甩,或破空入云,或直没石壁,或反向贯入水妖胸腹,顷刻间便射死了数十人。
弧光如电,回旋怒舞,拓拔野长啸着冲掠而起,每一刀劈出,意守丹田,真气汹汹流转,仿佛身居宇宙之央,看星汉奔流,日月交迭,说不出的淋漓畅快。所到之处,更是摧枯拉朽,气势如虹。
众水妖大骇,纷纷驾鸟冲天闪避,稍慢片刻,被其光波气浪扫荡,无不血肉横飞,鸟羽纷纷,惨叫声不绝于耳。
公孙婴侯连挡数刀,虎口迸裂,腹内更是震得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心中之惊骇羞愤已达顶点。
这小子的刀法诡变莫测,凌厉无匹,与当日西海所见看似相同,却又颇有异处。刀光夭矫绵密,浑然合一,仿佛一个巨大的光球,滚滚盘旋;而在那光球之中,绚芒流舞,五行真气相生互克,气象万千。最为古怪的,是每一道真气都似由两股盘旋交替的气浪组成,吞吐万变,生生不息。
却不知拓拔野此时所使的,已非“天元诀”,而是将“天元诀”、“潮汐流”、“五行谱”、“宇宙极光流”等绝学熔为一炉的独创神功。
他天资聪慧绝顶,又连得神农、科汗淮等旷世奇才指点,早已尽得“潮汐流”、“五行谱”之真髓,只是还未想过要打破诸法之间的壁垒,合而为一,此时记忆俱失,忘却了各门绝学之间的界限,反倒因祸得福,凭借着潜意识中沉淀的感悟,彻底融会贯通,创造出这空前绝后的“新天元诀”来。
饶是公孙婴侯自恃水火双德,勇悍绝伦,面对这见所未见、无懈可击的绝世刀法,亦不免凛然骇惧,脑海中更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怕念头:终其一生,只怕是再也无法击败这小子了!
听见流沙仙子在下方拍手大笑,绝望、妒恨更如烈火焚心,杀机大作:“斗不过这小子,就先杀了他至爱之人,让他方寸大乱!”当下纵声狂吼,朝姑射仙子急冲而下,黑袍猎猎,赤光如狂飙怒斩,势如雷霆。刀芒距离她头顶尚有七丈,旁侧的石壁已被震得轰然迸裂,乱石纷炸。
姑射仙子呼吸窒堵,双袖“吃”地迎风迸裂。流沙仙子吃了一惊,抱住她朝外飞掠,双手急拍,欲将她经脉解开,奈何公孙婴侯封脉手法极为特异,仓促间只冲开任督二脉,身后“嘭嘭”连震,土迸石舞,花海熊熊着火。
拓拔野大凛,翻身飞转,急冲而下,五行真气狂潮似的涌入右臂,“呼!”绚光爆吐,极光气刀与天元逆刃合二为一,仿佛霓霞滚滚,银龙翻腾,怒啸着斜撞在地火阳极刀上。
“轰!”气浪狂震,阳极气刀光焰陡敛。他微微一晃,朝外飞退两步。公孙婴侯却踉跄横跌了六丈有余,恼羞成怒,大喝着抄身急追而下,水火双刀狂飙掀卷,不顾一切地朝姑射仙子与洛姬雅斩去。
拓拔野横冲阻截,刀光流丽万端,接连格挡,光焰炸舞。
拆到第九刀时,公孙婴侯双刀剧荡,如被重锤猛击,横撞在石壁上,喉中腥甜狂涌,恐惧狂怒,瞥见下方水晶棺中躺着的清萝仙子,蓦地发出一声困兽似的绝望咆哮,一刀猛劈而下。
拓拔野心中一沉,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乓!”晶石碎炸,狂风卷舞,清萝仙子的碧衣绿裳骤然鼓起,宛如秋叶般急速蔫黄枯萎,稍一凝顿,突然寸寸迸散,化如齑粉。几在同时,她雪白光洁的肌肤宛如白纸皱折,迅急塌陷,不消片刻,那清丽如仙的女子便已化作一具骷髅,白骨森森。
拓拔野惊骇悲怒,胸膺欲爆,大喝道:“狗贼,纳命来!”银光怒卷,势不可挡,公孙婴侯水气光刀顿时被轰然劈散,右肩一凉,鲜血冲天狂喷,整条臂膀又被他卸了下来。
公孙婴侯嘶声惨叫,忍痛默念“脱壳诀”,断臂破空飞舞,闪电似的将他咽喉紧紧掐住;他自己则奋起余威,翻身上冲,挥舞气刀朝拓拔野拦腰横扫。
拓拔野喉咙被那断手箍住,眼冒金星,呼吸不得,反手挥刀,一记“星飞天外”,银光如蛇疾舞,“吃!”直没公孙婴侯胸口,光浪鼓舞,他陡然顿住,如冰雪僵凝,满脸骇怒、愤恨、恐惧、懊悔……犹自带着惊疑不信,过了片刻,才吸了口气,喃喃道:“娘,孩儿不孝,不能服侍你了……”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绚光爆射,血肉横飞,这嚣霸阴鸷的阳极真神登时被炸成了万千碎块。那颗鲛珠凌空抛扬,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眩光,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坠落在丁香仙子身边。
丁香仙子指尖颤抖,徐徐将其收拢掌中,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炮火轰鸣,群鸟纷飞,围拢在上空的众水妖瞠目结舌,全都看得呆了,想不到这不可一世的凶神竟会如此惨死,眼见拓拔野昂首冷冷望来,无不肝胆尽寒,呼啸着冲天飞起,盘旋不敢下。
远处鸟鸣如潮,呐喊声越来越近,又有近千水妖骑兽飞来。拓拔野将清萝仙子的尸骨从棺中抱起,强敛悲怒,传音道:“此地不宜逗留,我们先回石林山洞中,再作打算。”
眼见他抱着自己前世尸骨,姑射仙子脸上烧烫,心中又是凄酸又是甜蜜,点了点头,将丁香仙子抱起,低声道:“前辈,大敌当前,你还是先随我们避上一避吧。”
丁香仙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任她将自己扶上乘黄,星骐昂身踢蹄,大不情愿,见姑射仙子也一齐飘身骑上,这才长嘶转身,朝石林中电驰而去。
拓拔野将霄昊、四青蛇一并扛在肩上,纵声长啸,与流沙仙子并肩飞掠,尾随其后。啸声如雷鸣狂震,众水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真气稍弱的登时晕厥坠落,等到啸声渐小,凝神再看时,但见下方花海连绵汹涌,石林如海,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明月斜照,穿过密密的青松,斑斑点点地洒落在新坟上,连月光也仿佛染成了淡绿色。
姑射仙子站在树下,白衣鼓舞,一阵夜风吹来,手中的清萝花摇曳不定,花瓣飘零,悠悠地卷过半空,又徐徐飘落。她恍然不觉,痴痴地凝视着那石碑上的名字,悲欣交集。一抔黄土,相隔了前生来世,爱恨情仇,从此都归于尘土。
远处炮火隐隐,偶有红光闪过夜空。石林之外,诸妖之野,炮火已整整轰鸣了一日,这一日中,不知又有多少红颜,就此化作了白骨?她心中一酸,忽然觉得一阵无边无际的苍凉与悲楚。
忽听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格格笑道:“三千里沃野化作焦土,两百年心血付诸东流,老天,老天,你待我可真不薄!”?丁香仙子业已醒来,倚坐在洞口石壁,凝眺着远处的火光,眼中泪光滢然,又象是跳跃着怒火。
不知为何,姑射仙子对这族中前辈始终难怀恶感,想到她为了报仇,身中奇毒,流落南海,终身生活在仇恨与痛苦中,好不容易经营起一个王国,却又一夕覆没,心中更起怜悯之意,想要劝慰,却又不知当如何开解,叹息道:“天意冥冥,必有其理。前辈若能抛开过往一切,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好事。”
丁香仙子冷笑道:“小丫头,你当人人都象你这般淡泊开脱么?”哼了一声,又道:“我和你仇深似海,你为何要几次救我?是替你姑姑羞愧,所以想要赎罪么?”
姑射仙子摇了摇头,道:“孰是孰非,自有上苍公断。我和前辈无怨无仇,岂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前辈先前不也用那‘食心金背虫’救了我一命么?”
丁香仙子冷冷道:“我没你那般好心。留着你的性命,是想要亲自报仇。等我养好伤,第一个便杀了你。”语气虽仍生硬凶狠,神情却已大转缓和。手掌支地,想要站起身,忽觉一阵锥心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前辈小心!”姑射仙子忙上前将她扶住,道,“拓拔太子给你输气修复了经脉,但至少还有过上七日才能起身走路……”
丁香仙子甩手挣开,喝道:“走开!少在这里虚情假意!”两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般关心自己,而此人却偏偏又是夙敌的至亲,心中一酸,对她残留的恨意又消减了大半。
夜风鼓舞,松涛阵阵,两人分坐两旁,一时无话。隐隐听见风中传来的厮杀声,姑射仙子心中一跳:“他去了这么久,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为了采集医治霄昊、青蛇的草药,拓拔野与流沙仙子外出已近四个时辰,眼见明月西斜,不由渐渐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