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镇海龙王

蛮荒记 树下野狐 4665 字 2022-09-11

而后发出信号,调集附近战舰,一齐猛击敌方冲在最前、或拉在最后的船舰。等到对方其他战舰追上后,又继续逃散。如此循环反复,分而击之,直到将敌方舰队彻底拖垮,再如鲨群般四面围攻。

依靠此法,青龙舰队退可自保,攻必全力,威效倍增。水妖舰队无计可施,要么战无斗志,望风而逃,要么联阵徐行,慢速如龟,局势自然大转被动。数万里东海,几乎全成了龙族之天下。

缚南仙龙颜大悦,对他印象大为改观,连连擢升,甚至封其为“镇海龙王”,权倾朝野,归鹿山等名将尽数由他指挥调遣,风头一时无两。

却不知这“鲨群战术”乃是从拓拔野那里现学来的。自从当年在东海被鲨群围攻,险死还生,拓拔野便结合幼年与其他小孩打架的经验,创悟出了这套斗伏海兽的方法。

六侯爷同他厮混了几年,耳濡目染,自不免潜移默化,将此法套用于海战中,不想竟连奏奇功。饮水思源,每次得胜班师之际,总要惦念起那许久未见的拓拔磁石来。

三年音信全无,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是生是死?

六侯爷心下一阵怅然,喃喃道:“小子,你再不现身,真珠的眼泪可就要掉光啦。”蓦一仰头,将美酒饮尽。

正想唤人斟酒,主桅上号角长吹,主舵远远地叫道:“下舱,准备沉潜!”甲板上嘭嘭连声,龙族将士潮水似的涌入底舱。

水晶宫快到了。

想到再过片刻,便可重新见着那温柔羞怯的小美人鱼,六侯爷精神一振,起身伸了个懒腰,随着人流,大步朝舱门走去。

眼角扫处,瞥见远处漆黑的海面上悬浮着数百点淡淡的绿光,明灭不定,心中陡然一凛。

那是海萤虫的光芒!

海萤虫是一种食腐昆虫,常常寄生浮尸体内。每次海战过后,残肢漂浮,总会引来成千上万的海萤虫,夜里望去,碧荧荧一片,极是诡异壮观。

但前方是水晶宫海域,为了避免泄露龙宫方位,龙族极少在方圆百里内出没,更毋论与人衅斗激战了,如何会有尸体漂浮在此?

六侯爷心中怦怦剧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当下不动声色,踏着海浪,悄无声息地朝彼处御风冲掠。

海萤虫轰然冲天,嗡嗡盘旋。波涛剧烈跌宕,果然悬浮着三具尸体,个个尖耳凸睛,肩胛长有鱼鳍,赫然正是龙族的巡海夜叉!

六侯爷心中陡然一沉,冷汗浃背。这些夜叉身上均有明显的刀剑伤口,腰上又绑了断裂的绳索,显是被人杀死后,沉尸海中,却被鱼群咬断了缚石的绳索,才又重新浮上海面。

转头四顾,天海苍茫,殊无异状,大风扑面,也未闻见血腥之气。

巡海夜叉共有三千人,倘若真是水妖舰队追寻到龙宫所在,被众夜叉发现,势必发出警讯,交相激战,又焉能象此刻这般平静?

但若未曾来过水妖,有过大战,这三个夜叉又是死在谁的手中?其他巡海夜叉又怎会视若不见?

六侯爷越想越是惊疑不定,沉思片刻,隐隐猜到大概,当下返身掠回旗舰,将各船将领尽皆传来。

众将闻言,脸色俱变,归鹿山沉声道:“夜叉巡海,稍有风吹草动便需立即回报,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清点一次人数。那三具尸体既已被海鱼、莹虫啃咬大半,应当已死了一个时辰以上,按理说,众夜叉绝不可能不知。只怕是龙宫中当真发生了什么变故。”

众将议论纷纷,都说即刻转向,从海底暗门返回水晶宫。

六侯爷摇头道:“倘若龙宫真被水妖占据,不管从哪个门回去,都势必要掉入陷阱。”

顿了顿,又道:“宫中有六万将士,陛下又神功盖世,若无内奸策应,水妖决计不可能攻占这里。我们贸然回去,分不清敌友,只怕连刀还不及拔出,就作了冤魂野鬼。”

诸将心下大震,皆以为然。

六侯爷此时反倒大转镇定,道:“你们全部圆舱下潜,围成盘龙阵,听候归将指挥。只要敌人不在附近出现,就绝不要轻举妄动。班将,你立即率领‘飞螭舰’,全速赶往汤谷,向苗帝搬取救兵……”

眉头一皱,又道:“不对。此去汤谷三百里,水妖必已在半途埋伏,等着我们送上门去;若绕道而行,又未免太迟。你们还是前往落霞岛,将龙牙侯与我姑姑接来。不管内奸是谁,对我姑姑总有敬畏之心,我姑姑和龙牙侯一到,那些受其胁迫的从犯多半便会重转阵营。”

众将见他如此关头,思路仍然冷静缜密,更是大感佩服,纷纷恭声领命,又道:“王爷你呢?”

六侯爷微微一笑,露出玩世不恭的傲然之色,一字字道:“我要单刀赴会,砍下内奸的头颅,祭拜列祖列宗。”

白沙遍地,绿藻飘摇,彩色鱼群翩翩穿梭。

出了海底大峡谷,平原万里,壮丽巍峨的水晶宫遥遥在望。

六侯爷骑着海龙迤俪飞腾,不过片刻,便已到了龙宫城门下。城楼上的将士见他只身回来,大感讶异,交头接耳了几句,将水晶罩徐徐掀起。

激流逆涌,海龙飞旋,卷着他瞬间冲入城中。数十名龙卫骑着海兽奔驰而出,向他躬身行礼,笑道:“侯爷怎地独自回来了?”

六侯爷哈哈笑道:“一刻值千金。家有美妾,自然是归心似箭。”也不多话,一夹海龙,朝翡翠宫急冲而去。众龙卫似是生怕将他跟丢,纷纷纵兽疾奔,夹护左右。

进了宫门,翻身跃下,大步往里走去。院墙围合,琼宫玉宇,珊瑚树参差错落,绚丽如火。

弯弯曲曲的琉璃小路下,点缀着无数珍珠与夜明石,宛如银河迤俪。四周绿树起伏,红花摇曳,鸟叫声啾啾不绝,与远处飘飘仙乐交相呼应,极是悦耳。一切瞧来似乎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

几个宫女提灯走来,低头碎步,一言不发。

六侯爷心下更是雪亮,这些女子往日见了他,大老远地便秋波频送,笑语如铃,现在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显是害怕已极。捉狭心起,错身之际,故意抄手搂住一个宫女的纤腰,在她臀部上狠狠捏了一把,笑道:“地上有金子么?连头也舍不得抬?”

那宫女惊叫一声,奋力挣脱而出,水晶灯“当”地摔落在地,泪珠扑簌簌掉落,连灯也不拾,便掩着嘴跑了开去。

其他几个宫女更不敢停留,疾步走开。

六侯爷哈哈大笑,绕着碧玉台阶迂回而上,昂然走入大殿之中。

灯火辉煌,明珠交映,晃得人睁不开眼来。丝竹乐曲声悠扬婉转,数十名霓裳美人载歌载舞,彩带飘飘。

缚南仙坐在远处的玉床上,低首垂眉,脸色雪白,一动不动。

两边玉案分列,端坐着龙椟柽、敖松霖等长老、大臣,正推杯论盏,低声谈笑,瞧见六侯爷独自步入,微觉惊讶,纷纷朝他举杯示意。惟有角落中的五、六人低头饮酒,似是不愿被他瞧见脸容。

丝竹顿止,舞女纷纷退下,早有使女为六侯爷搬上玉案,端来酒菜。六侯爷也不入座,从身侧长老的案上抓起酒壶,径自往喉中倒灌,热辣辣如尖刀入腹,精神陡然一振。

龙椟柽凝视着他,缓缓道:“镇海王此行战果如何?为何不见列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