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他酒量奇差,每回喝不了又要喝,咳……喝多了就背书。”方知桐没精打采地答他,“哎,过会儿他还要背礼记,你瞧着吧,还好你这院里没纸笔,不然他得开始画画……”
龚致远沉沉顿顿地笑:“温兄,嗝,醉文曲啊……哈哈哈……”
齐昱侧耳听了听,果真听见里头传来温彦之絮絮叨叨的声音,迷糊又分外认真地背着:“……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嗝,化被……草木,赖及万方……”一边背还一边拍了拍旁边的人,严肃劝道:“一起背,知桐,一起背。”
方知桐无奈叹口气,可过了会儿,还真跟着道:“……盖此身发,四大五常……”
——果真是书呆子啊,老天。齐昱哭笑不得,连旁边暗卫听了都偷乐。
齐昱正要点暗卫去叫门,却又听里头龚致远说:“得了,你们背吧,我先去收拾我娘睡……嗝。”
“等等。”齐昱将暗卫拉回来,低声道:“等老人家睡了朕再进去。”
暗卫微微动容,连忙点头,“皇上体恤,这龚主事是真孝顺啊……”
“嗯,是挺孝顺。”齐昱抱臂坐在马车上,心里也猜到龚致远当是真定下心不去和亲了,不禁笑了声:再孝顺如何,明日见了高丽,还不得朕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这俸禄也得罚,官也得贬,再做到如今份儿上还得好几年,这龚致远有的苦头吃了。
只还好有温彦之这心地软的能帮衬他,龚致远的命,实则也算个好的。
内院水声合着温彦之方知桐背千字文的声音响起,龚致远叠声哄龚母抬手转身换衣裳擦脸擦手的声音也从主屋传出来。夜色透着春日些微的燥闷,齐昱竟有一刻觉着,这巷弄里的日子没浮华没勾心斗角的,也挺简单安然。
往后他与温彦之就能如此简单安然,这挺好。
他开始有些期待温彦之此时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红了脸咂着嘴,一双灵眸半睁半闭,他还从未见过小呆子醉酒。
等过些时候,暗卫提了句,“皇上,里头消停了。”然后敲了敲门。
龚致远欢欢实实跑来开了门,瘦小的脸上飞着两团驼红,迷瞪眼睛看了看暗卫,又看了看齐昱:“温兄——你家皇上来了!”说完吭哧吭哧笑着,腿一软就跪下去,磕头:“哎哟,臣不知皇上御驾临门,有失远迎……”
方知桐也在里面胡乱跪了,抱着酒坛子道:“皇上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