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点头。
老霍尔特怎么可能信,如果真的很好地解决了,双方没有一点矛盾,为什么后来还闹失踪?
老霍尔特将查理给找了过来,查理一见到老霍尔特,吓得两腿发抖,还没问呢,自个儿就把所有的事情抖出来了:“叔叔,真不是我想瞒你们,如果我说出这件事,克里真的会杀了我。您知道的,他有多么好面子,他上了一头猪诶,这种事真要说出来,好莱坞的那群人还不得笑他一辈子?”
老霍尔特瞪直了眼睛:“一头猪?”
查理仔细地回忆:“是啊,听克里说,是个特别胖的胖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居然喝醉了会上一头猪。叔叔,他也很可怜了,您看,他可是克里曼斯诶,您的儿子,他上了一坨肥肉,是个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克里?当初克里气得真是要发疯,幸好我帮他解决了,要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找根绳子上吊了。”
老霍尔特一下子懵了。
回房间看到儿子后,老霍尔特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已经大概察觉出当初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太傲慢嚣张了。
正常人有的谦逊,克里没有,他可以用“我的儿子很优秀,不需要谦虚”来安慰自己;很多人有的温柔,克里没有,他可以去想“克里不需要温柔,有手腕就行”。
可是任何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愧疚和歉意,他的儿子或许有,却远比不上那所谓的面子。
“克里,如果是你,你被一个投资人上了,事后他塞给你一个很好的资源,让你可以去拍一部不错的电影。克里,你觉得合适吗?”
克里曼斯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捏紧手指,想了很久:“可是我的外貌很不错。兰斯,上了我,那个投资人一点都不亏,他太值了,所以如果只给我一个资源,我凭什么……”
“克里曼斯·霍尔特!你不是自诩最看不起那些种族歧视的白猪了吗,为什么你现在在对我说,你歧视长相丑陋的人?难道那个林当初很胖,你就可以羞辱他是一头猪了?你就可以羞辱他,他是一坨肥肉?你就可以把强奸人家当作是你吃亏了,给人家一点好处就这么算了?克里,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成长成了这样的一个人。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会离开你。”
“我的儿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真想一脚把你踹开。而我现在也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无论是现在的林还是以前的林,就你这种人,永远都配不上人家!”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老霍尔特失望至极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呆滞的克里。
接下来的十天,克里曼斯被老霍尔特关在房间里反省。这位拍摄了无数好莱坞大片的导演,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到底养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废物。
拥有极高的导演天赋,能拿高票房和奖项。
但除了这些和那张还算不错的皮囊,他的儿子到底还剩下什么?
傲慢自大的性格,不懂尊重的处事态度。
到第十天时,老霍尔特长叹一声气,对儿子说道:“克里,你有没有想过,你除了会拍戏和长得不错外,你还有什么?我看的出来,你是真的喜欢那个林。你为什么会偏好东方人,我现在想知道原因。”
被非法拘禁了十天,克里曼斯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生气,听了这些话,反而渐渐地垂下头。
良久,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他……”
老霍尔特问道:“林暄?”
克里摇头:“是林深。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他,对他有好感。如果当初他再瘦那么一点,或许我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我喜欢他。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所以在见到林暄的时候,我忍不住地喜欢他。”
他突然抬起头:“兰斯,我真的喜欢他。”
老霍尔特道:“他不喜欢你。”
“他是喜欢我的,兰斯,我一直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我看的出来,那时候他装作听不懂我的话,就是不想离开我。可是我却用一个资源,将那次的事情撇清,将他推离了我的身边。兰斯,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包容我的人了,除了他,我不要任何人。我就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
老霍尔特终于舒了一口气:“儿子,去吧,放弃你一切不必要的傲慢,去追求你的爱情。”
第二天中午,一架飞机降落在华夏首都机场。当天傍晚,当林暄回家时,他刚出电梯门,便突然顿住了脚步。不,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前进。因为整个走道里,塞满了日本的蓝玫瑰。
那一篇蔚蓝色的海洋,如同那个男人的眼眸一样,泛着自由自信的光芒。
那个不知道在门前蹲坐多久的男人,忽然看到林暄,立即起身,忐忑地看着对方。这一次不再吝啬地只肯买99朵玫瑰,克里隔着无数的玫瑰,远远地凝视着那个娃娃脸青年。
许久以后,林暄淡淡道:“这是在追求我吗,霍尔特先生?”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根本没有一点郑重,林暄甚至抬起脚,一步步地踩着这些玫瑰,走到了门前。他拿起钥匙开门,仿佛没注意自己把玫瑰都给踩碎了,踩碎了克里的这些心意。
克里僵硬片刻:“林暄,我喜欢你。”
林暄转首看他,似笑非笑:“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花粉过敏?”话音刚落,大门猛然关上,将无数玫瑰花吹散。
克里曼斯彻底僵在原地。
活了三十多年,克里曼斯拍过许多电影,拿过许多奖,可真的从没真的去追过一个人。他拍过爱情片,但他可以操纵自己的女主角,让女主角愿意爱上男主角,让这两个主角两情相悦。
但是在现实中,他永远无法编撰另一个人的感情。
林暄是真的不爱他了。
林暄最近在忙着策划一场全国巡演,他放下上亿投资的大电影,日日夜夜地跟着陪着。那个人一句话没有,似乎当他不存在,也从不让他进家门。
克里从未想过,他竟然将十四年前的那数个月的时光,记得如此清晰。
那时候,全剧组的人都不想理他,连刘老也不想和他多说话,只有那个小胖子,他总是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发火暴躁,那个小胖子也会认真地安慰自己。
整个剧组,数百人,只有林深,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是温柔?
十年前,他拍过一部爱情片,那个女主角极尽温柔,现在想来,那是林深。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是努力?
八年前,他拍过一部励志片,那个男主角奋发努力,现在想来,那是林深。
就算全剧组的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一个胖子还想演主角戏,他的小翻译也从未气馁过。他有理想,他有一个目标,他就努力地向那个方向前进,一次次地在自己的面前演戏,自己却一次次地大笑,他的林深只是想得到自己的指点,可是他做的是什么呢?
一次次的,把那些专心致志的演绎,当成笑话消遣。
除了那副皮囊,他的林深刻苦又聪明,温柔又包容。而他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
如今,他的林深连最后的缺点也没有了,变成了林暄。可他还是当初的他,只有一副皮囊和所谓的天赋,他到底还拥有什么?
老霍尔特问过三次:克里曼斯,你到底还拥有什么?
他还拥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了。
连林深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再也不爱他的林暄。
连续两个月的失败,克里曼斯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他尝出了绝望的味道,他也真正相信,这个人是真的不爱他了。在林暄的演唱会首场当天早上,克里仍旧守在林暄的家门口,这次他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问道:“为什么不拍戏了?”
林暄走向电梯,根本懒得理他。
“我看过《无声》了,你演得很好,和我以前指导你的一样。”
许导曾经说过,林暄的演技完全是科班的味道。林深的演技是由克里曼斯调教出来的,克里受了刘老很大影响,所以林暄的演技确实是科班风格,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他的林暄进入娱乐圈十几年,却只演过一部《无声》。
“那么好的演技,为什么不多演几部戏。”
林暄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克里站在电梯外,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已经做好了对方依旧无视自己的结局。但是这一次,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林暄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电梯“叮”的一下关上。
依旧想不通问题的答案,晚上时,克里曼斯进入演唱会的现场,坐在了第一排。
他来华夏时,只带了自己一个人,那时候他想,他离开的时候,或许能再带上自己的爱人。可如今,他依旧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口袋里只有一章演唱会门票,还有就是机票和护照。
机票是今天凌晨的,电影停摆数月,他已经必须得回去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放弃了,他真的追不回他的林深了。现在的林暄,一点都不爱他,无论他如何放低姿态,像老霍尔特说的一样,放下不必要的傲气,不断地示爱和道歉,林暄也不会动摇。
当初,他伤林深伤得太深。再遇后,不仅没将对方认出来,依旧再次伤害。
其实这十四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真正动心,他就该想到,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他的傲慢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小胖子,可是他的心却使他再也爱不了别的人。
从始至终,只有这个小胖子,只有他的林深。
然而现在,林深死了,只有林暄。
林深死了……
只有林暄。
体育场里,轰鸣的音乐声还在继续响起,唱歌的小天王也获得了全场的欢呼与掌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很少有人注意,一个金发碧眼的好莱坞大导演缓缓站起身,转身向场外走去。
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走着,仿佛失去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而事实上,本来也就是最重要的。
他的林深死了,已经死了,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更好的林暄,不爱他,他也爱不起。
克里曼斯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爱着的人仍旧是一个胖子。无论他多胖,无论全球人如何嘲笑他爱上了一个胖子,他都希望,林暄还是一个胖子,这样他或许还有资格去获得他的爱,或许还能去爱他!
一步步地走向场外,穿过了数排座位,已经快要走到过道。
正在此时,却听全场上万个歌迷忽然惊呼起来,无数歌迷都站了起来,疯狂地大喊,还有人嚎啕大哭。
“阿暄!阿暄!阿暄没事吧!啊啊啊啊我的阿暄!!!”
身体猛地僵住,克里曼斯看到许多原本守在过道的警卫,突然快速地向舞台飞奔。这一刻,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他听到身旁的歌迷用哭腔喊着:“打120……对!快打120!快!”
克里曼斯猛然转过身,却见在那宽敞的舞台上,原本跳舞的人,已经消失。无数人围聚在舞台下方,不知道在干什么,克里曼斯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忽然看见那群人好像将一个担架抬了起来,下一刻,他便疯了一样地往前奔去。
无数的歌迷都涌聚在了一起,谁肯给他让位。
克里曼斯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他的脸上圈是指甲的划痕,身上的衣服破皱不堪,连头发也乱成了一团杂草,一点都没有属于克里曼斯·霍尔特的体面和高贵。
“我是克里曼斯·霍尔特!克里曼斯·霍尔特!我也要去,带我过去!”
克里拉住一个工作人员的衣服,死死地拽着,双目红得吓人。那工作人员被吓得直点头,带着克里一起上了车,直奔医院。
车上,几个工作人员焦急地讨论着。
“怎么会突然掉下来?这可怎么办,林暄不会出事吧?”
“三米高的台子呢,我看到二木流了好多血,他要是真的后脑着地,那说不定真的就……就算不是后脑着地,摔着脊椎了,会不会也是瘫痪……”
“闭嘴!”
一声怒吼,让这几个工作人员立即安静下来。
心脏急速地跳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克里曼斯的眼睛一片血红,车子一到医院,他就立即下车,飞奔进了医院。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让那些人给他让路。
等他顺利跑到急救室门口时,只见一个护士刚从门里出来,道:“脊椎受损,后脑重伤,现在流血不止,可能有生命危险。谁能签署一下保证书,底下要做开颅手术。”
轰!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克里曼斯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林暄的经纪人走上前,焦急地签下了一份保证书。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