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居瑞愣了一下,说:“我忘了,你找找指示牌。”
汤成起身,很纳闷地拍拍仲居瑞:“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这酒跟没度数似的,你也能喝高了?”
仲居瑞说:“嗯,喝高了。”他双手握着自己的酒杯,往唇边送。
汤成看着仲居瑞别扭的拿酒杯姿势更纳闷儿了,只是膀胱爆炸,放水才是当务之急,又急急忙忙走了。
有定位就什么都好说。仲居瑞心想,可以通过定位知道裴煦平时在哪,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事实上,如果他想知道裴煦在哪,没有这个定位也可以——网络时代是没有个人隐私的。
仲居瑞想找到裴煦并不难。他知道裴煦家住哪,也有裴煦的微信号,有那么几天是赌气不愿意再尝试联系,后来就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他甚至一直不敢测试自己有没有被删好友。
阻挡仲居瑞行动的从来不是找不到裴煦,而是裴煦的选择。因为是裴煦先放弃的,他总以为裴煦并不爱自己所以选择离开,如果是这样,他没有立场做一个纠缠不休的前任。但是这个绑定的定位给了他一剂强心针,他想,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裴煦没放下自己,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就足以支撑他所有的行动。
——他真害怕这个账号没有解绑只是因为裴煦忘了有这桩事,而凭他对裴煦丢三落四个性的了解,这他妈极有可能。
可是此刻他多愿意自欺欺人。
汤成回来了。仲居瑞有点紧张地问:“你在卫生间有看到什么人了吗?”
汤成挠挠光头:“没啊,怎么这么问?”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仲居瑞说:“随便问问。”
他们到了快散场的时候,汤成叫了代驾,外面天气闷热,没人愿意在空调房外站着等,于是都赖在包厢里只等代驾到了喊他们下去。仲居瑞坐在角落里,明显很不在状态。
汤成了然地说:“你真的喝大了。平时滴酒不沾,猛然灌黄汤,就是这个后果。”
他还记得两三年前跟仲居瑞吃饭,这货当时还说这辈子不会买醉,尤其因为受伤喝酒什么的太土了,果然这两年没见过他喝酒,此时汤成忍不住想,这个flag立得好,天道特别好轮回。
“我那个妹妹真的很不错,可以吃吃饭从朋友做起嘛。”他说。
仲居瑞问:“她姓什么?”
“严。严格的严。”
“那算不上很不错。”
汤成说:“姓严哪得罪你了?你怎么还有姓氏歧视呢?”
仲居瑞心想,不姓裴就是问题。
代驾到了,他们一行终于彻底散场。仲居瑞在店门口最后一次回头,没有一张面孔是他日思夜想的。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大碗阳春面与他擦肩,很客气地对他说借过,他被汤成推着肩膀送上车后座。
阳春面穿过一道道绿植的屏障,又拐了个弯,掀开最里面的半帘,热气腾腾,摆到裴煦面前。裴煦举着手说:“再拿个空碗来!”
老板说:“全是你的!又没人跟你抢,就在这个大碗里吃呗。”
姜瑜从厕所回来,饥肠辘辘,盯着面说:“你们还真让人去隔壁买面啊?我也要我也要,再来个碗!”
裴煦耸肩道:“这不是有人跟我抢了吗?”
“你怎么回去?我待会送你?”姜瑜问。
“今天只能住酒店吧。”
“你这种做派总让我觉得你家财万贯。”姜瑜说。
裴煦也很无奈。他这一年其实是穷困潦倒。大四他在侯教授的推荐下去了一个杂志社,驻站西北,毕业后这一年写了十几篇关于政法方面的深度报读,一半删减后发表了,一半胎死腹中。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泡沫掉的文字哀愁,主编先哀愁起报社的生死存亡来。这年头,纸媒活下来太难了。
“记者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了,新闻就是个夕阳行业。螳臂当车,亦已焉哉。”主编叹气。他偶尔会提到2008年以前的黄金年代,发工资都是现金,北京房价不到四千的时候,他提笔写字月入一万二。真他妈疯狂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