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无语凝噎,忽然觉得仲居瑞再也不是以前的仲居瑞,这货现在很狡猾,很不好对付。
仲居瑞看着裴煦一脸纠结的样子,他真的顿悟了:原来做一阵妖风是这么快乐。以前裴煦到处发骚嘴不饶人,他只能落荒而逃,现在想想,为什么要逃?要脸的人生损失了多少乐趣!这世道,谁不要脸谁是大王。果然,怼人一时爽,一直怼就一直爽。
他之前心甘情愿要让感情的事告一段落,是因为他觉得没戏了。但是他看到裴煦今天魂飞魄散的样子,听到裴煦哽咽破碎的表白,他就知道,这戏还有的唱。本来这一切就像一道让人无从下手的几何题,命运的手拨乱反正,画出了一道清晰的辅助线。仲居瑞站在楼梯那就想明白了,这题有解,他没必要匆匆忙跳过。
仲居瑞很无赖地说:“我头痛。”
“那我叫护士来看看。”
仲居瑞说:“是因为一直坐着,颈椎难受,你过来给我靠靠。”
裴煦哈哈一笑,说:“仲老师,你可能对人情世故了解地比较少,一般而言,大家不会把头靠在前男友身上。”
“前男友是渣男的情况不在讨论之列。”
裴煦:“…”
他吭吭哧哧坐过来,让出来半个肩膀。仲居瑞却并没有靠上来。
走道里隐隐约约传来中年女人的哭声。
裴煦问:“你那时候,也很难过吧。”说的是外婆去世。他语气十分小心,很怕伤到仲居瑞。
“愧疚比难过多。”
最痛苦的时候其实是诊疗时被医生告知治不治没什么区别,但那时候他选择独自承担这心事,没有认认真真与裴煦谈一谈——为什么没告诉呢,大概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
仲居瑞说:“好像有一次,我打电话给你,让你讲段子,你还记得吗?”
裴煦以为仲居瑞要说出内心沉积郁结的往事,表情严肃,说:“隐约记得。”
仲居瑞说:“我忘了你都讲了些什么,你再讲一次吧。”
——当时仲居瑞只顾着哭了。
裴煦沉默了一会说:“我当时讲的是黄段子。”言下之意,不太适合在此情此景下再讲一次。
仲居瑞忽然笑了:“我也觉得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额头抵着裴煦的肩,沉声道,“黄段子就黄段子吧,你小声点说。我头痛,想听两个段子缓解一下。”
裴煦从未听说过如此变态的要求:仲居瑞果然不是大明湖畔清纯正直的仲居瑞了。
“我现在都忘了。”裴煦找借口。
“那你随便说点什么吧。”
裴煦推辞:“不说话其实也很美好,我们不用刻意打破沉默。”
仲居瑞“哧”一声,闭着眼睛说:“不说话也很美好那是情侣之间,我们这种前任关系沉默着不是更尴尬了?”
裴煦无言以对。
仲居瑞说:“你这个渣男还挺推三阻四的。”
再一次被点名是渣男,裴煦咬着牙说:“兄弟,你别生气,我现在就给你讲…”
天亮得早,五点多就已经大亮。然而医院里起早挂号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长龙。
仲居瑞和裴煦上了出租车。
仲居瑞虚弱地靠在车门上,越想越觉得今天战果斐然,虽然头痛没有消减,但还是充满工作的干劲,很有垂死病中惊坐起,瞧瞧代码在哪里的冲动。尤其看见裴煦一脸郁闷和警惕,更是想捶着胸口大喊:“爽!”
仲居瑞一直闭着眼养神,心里有五百只猴子上蹿下跳。
快到仲居瑞小区门口,司机师傅问:“停哪个门?”
裴煦看仲居瑞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只好打起精神环顾四周,说:“前面路口拐弯,停在思枷路的北门,别停南门。”
他一回头,看见仲居瑞眼睛睁开了,正盯着自己,吓了一跳。
仲居瑞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忽然扭过头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