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吧?
生病前,她刚借锦衣卫给章家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现在病刚好,就又遇上了章家的人。
且还是当下这种要紧关头。
这个章三可不比她姐姐好对付。
章夕樱行事虽阴,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再恨毒了你,也不会当众撕破脸。
章含樱就不同了。
她是章家最小的孩子,也是宁国公夫妇的老来女。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小日子过得比公主还爽利。仗着有皇后撑腰,还捡了个“宜和县主”的封号,敢在帝京横着走。腰间时刻带着一根软鞭,谁要是惹她不痛快,她不计身份,也不计场合,都照打不误。
有一回,她还唐突了永嘉郡夫人,建德帝的表妹。若不是皇后出面,帮她从中调停,她挨一顿板子都是少的。
也因为如此,她也明白过来,只要不闹出人命,自己做任何事都会有人帮忙善后,是以变得越发嚣张,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早些年,元曦在宫里的女学念书,就曾领教过她的刁蛮。
彼时自己还是公主,都尚且免不了被刁难,眼下只怕要更加麻烦。
果然,不等元曦开口,章含樱就抱起双臂,发难道:“哟,我还当屋里头是谁呢,原是大名鼎鼎的元姑娘,这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听说这几日,元姑娘因为冒充皇嗣之事,吓得大病一场,连门都不敢出。看来传言有误啊,这不是还有脸往外跑么?”
她生了一张温婉的鹅蛋脸,眉眼却随她父亲,很是锋锐。
和颜悦色地同人说话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此刻高抬着下巴睥睨人,眼尾的银红胭脂便成了杀人的刀,叫人不寒而栗。
元曦笑了笑,倒也不慌,“章姑娘说得没错,本来我的确是没脸往外跑的,就在方才我心里还一直惴惴的。好在遇见了章姑娘,不然我真就要羞愤至死了。”
说完,她便眉眼弯弯地看着章含樱,不再多言。
章含樱起先还没大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微蹙着眉头正琢磨,直到周围传来窃窃的暗笑,才猛地醒神,“你骂谁不要脸呢?”
“诶,这种话可不兴问的。”叶轻筠摆摆手,皱着眉,煞为语重心长地劝说,“你一问,就算原本不是在骂你,最后也成了骂你的了,章姑娘何必自取其辱呢?”
“想来这就是圣人说的‘舍己为人’吧?”元曦接上话茬,朝章含樱歪头一笑,眸光盈盈,明媚无害,“章姑娘可真是好心,我等自叹弗如。”
两人一唱一和,指天说地,愣是把黑的洗成白的。
明明是元曦刻意嘲讽,现在却成了章含樱自己冒领名头,与她们无关。
章含樱目瞪口呆,脑袋瓜还真空了一瞬,一时竟不知究竟是她们巧舌如簧,还是自己多心,待琢磨明白,怒气也更上一层楼。
那厢叶轻筠已经开始下逐客令,“浮白小筑今日已经有人,还请章姑娘改天再来。”
章含樱只不屑地“嘁”了声,全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是个什么东西,还配教本姑娘做事?听说前两日,你为了几坛酒,十几两银子,在通州差点跟人酒贩子打起来?啧啧啧……真可怜。”
章含樱婉声哀叹,抬袖挡住半张脸,五官似浸了水的纸一般皱起,抚之不平。
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她随手往叶轻筠脚边一丢,“拿去吧,少说也能买百十来坛酒呢。莫要再为这点银钱跟人吵架,给你祖父丢脸了。”
她笑着说,尖细的下巴指着面前之人,两排浓睫交织出轻曼的光,像只得势的孔雀。
元曦不由提了下眉梢。
酒贩之事,适才她也听叶轻筠抱怨过,不过是那酒贩偶然听说了叶家的背景,知道叶轻筠是头肥羊,便坐地起价,想多宰一点。这“一点”放在一坛酒上,确实不算多,可平摊到一百坛、一千坛上再算,数儿可就大了。叶轻筠不同意,二人便起了龃龉。
做生意嘛,赚得就是那不起眼的“一点”,即便自己付得起,也不能平白当这个冤大头。讨价还价更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