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藏不住消息,几乎是元曦和卫旸刚吵完架,整个皇城便都知晓了。
元曦被没收了东宫令信,禁足铜雀台,没有卫旸的准许,一步也休想塔出去。连带窃蓝和银朱,也跟着她一块遭了殃。
“什么叫殿下不准?你听清楚了,是我!我!我去内廷司,帮郡主领夏日的冰供,不是郡主亲自去,这难道也不准吗?”银朱叉腰同廊下的小内侍理论。
时令已至六月,天越发燥热,大日头当空照下来,假山石头俱都是一片明晃晃的白,人的心情也难免变得浮躁。
碍于银朱是铜雀台的一等宫人,小内侍不敢说什么,只讪笑道:“这话的确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姑娘便是拎着奴才上贺公公面前告状,结果也都一样。都是替人家办事的,姑娘就莫要为难奴才了。”
“那冰供怎么办?”银朱又问,“这么热的天,郡主要万一热出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内侍还是笑,“姑娘甭担心,殿下已经吩咐过内廷司,凡是郡主想要的,不计多少银两,都拣最好的送过来。便是整个皇城都断了冰,铜雀台也断然少不了。奴才刚刚已经打发人过去催,至多一盏茶的工夫,保准把那冰鉴子给郡主送来。”
话都叫他说完了,银朱即便再气,也的确没法再找他发泄,只能跺脚闷哼,怒气咻咻地转身往屋里走。
她大约是这几日被卫旸关太久,过去张口闭口都在吹捧他的人,这会子也忍不住在肚里暗骂。
元曦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乐,掩嘴笑会儿,将桌上冰湃过的荔枝汁子推给她,道:“喝点吧,败败火。”
诚如那个小内侍所言,卫旸关了她禁闭,但日常用度却比过去又好上不少。就拿这荔枝说吧,夏天里头,新鲜荔枝和冰都是稀罕物。即便是皇城里头,各宫能分到的数量也极其有限,便是皇后和汝宁那儿也只得了一小盘,多一个也没有。
似元曦这般想要多少就只管去内廷司领,不用顾忌,还将荔枝都榨成汁子,拿冰湃着吃,旁人做梦也想不到。
怕是这一口,都够一个金锭子了!
别宫眼红到得泪珠子“哗哗”直从嘴巴里流出来,元曦却无甚所谓,说是让银朱吃,还真就没开玩笑。
银朱气先还扭捏着,不敢接,直到元曦半哄半威胁地说了句:“你不吃,我可就倒了啊。”
银朱这才接下,美滋滋地把元曦夸上天,又含沙射影地将卫旸损了一顿。心思简单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要容易些,不像某些人……
脑海里重又闪过那日争吵之事,元曦郁闷地沉出一口气,起身去窗边吹风。
铜雀台的夏日是极美的,花木葳蕤,蝶雀绕梁,随意吸一口气都是满肺腑的芬芳。
倘若没有这些被坚执锐的侍卫,和遍布各处的内侍,元曦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是稍微将窗户推开了些,立时就有数道目光,齐刷刷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紧张又警惕,防贼一样地把她盯着。
如说那日得知卫旸一直在暗中调查她,元曦只是心寒生气,那眼下,她便是已经被他的独断专行给气到彻底没了脾气。
我行我素,从不在乎她的感受,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同她说,这便是他所谓的“喜欢”?
元曦心里暗哂。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若是真想走,单凭这些人,当真能留住她吗?
指尖捏着袖口摩挲了会儿,元曦很快便有了主意,唤了句“窃蓝”,便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
这段时日,不仅是元曦的日子不好过,鹿游原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着元曦将漕运翻船之事告诉了叶轻筠,这位大名鼎鼎的金算盘,几乎是在两天之内,就把京中所有在售的江南茶叶都垄断至自己手中,连道边的小贩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