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在驿馆同卫旸他们分道扬镳,云雾敛便一直在这间酒肆里买醉。乾坤颠倒,将昼作夜,不知今宵是几何?
因着他一直霸占着雅间,惹得店里其他客人不悦,时不时就要吵上一架,闹得整座楼都鸡犬不宁。
老板和堂倌都很是不喜,过来撵人。他就直接甩银票,一百两一百两地砸,把他们砸得心服口服。背地里骂娘,当着他的面,他们还是得靦着一张笑脸毕恭毕敬地伺候。
这些事,云雾敛心里门儿清,也跟他们一样瞧不上这样颓废的自己,却实在没心情搭理。
他是神医,世间一切疑难杂症,他都能药到病除。
唯有这心病,不自医。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离开,像当年那样一走了之,换个名字,换个活法儿重新来过,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偏就是这回,他双脚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云雾敛,你还是不是男人?当初你杀完人,就拍拍屁股走了。自己是爽了,痛快了,可曾想过旖儿该怎么办?
-“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又要给自己的父亲守孝,又要应付你的仇家,帮你擦屁股。若不是遇上我,她就要被卖去秦楼楚馆。这会子你见到的,可就是她的坟冢了!
-“旖儿现在过得很好,我会代替你这个没用的哥哥,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
那日孟之昂的话语犹在脑海中,像是恶魔趴在肩头低语,挥之不去。
云雾敛仰头将杯中剩余的残酒一口饮尽,五指骨节“咯咯”作响,杯底的冰裂纹都隐约显出几道真实的痕迹。
伸手拎过酒壶还想再倒一杯,壶里也是空空如也。他不耐地“啧”了声,就空酒壶随意丢到一旁,扯着干哑的嗓子朝门外喊:“来人,那就过来。”
门外没人回应,他眉心的褶皱逐渐拧成大疙瘩,撑着桌案晃晃悠悠站起身,朝外走,“都聋了吗?拿酒!酒!手脚都麻利些,否则别管爷不客气!”
“啪”地一声,门果然敞开。
可递进来的却不是酒,而是一记直拳,正中云雾敛鼻子。出拳又快又急,是下了死力。
云雾敛一下没反应过来,人就直接仰倒在后头的酒桌上,鼻子当即就红了。碗碟杯筷“噼里啪啦”落一地,摔了个稀碎。碎瓷飞溅到他身上,划出数道细小的殷红血痕。
堂倌吓得瘫软在地,站不起来,战战兢兢爬到门板后面抱头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卫旸只揉了揉手腕,睨着桌案上酒气熏天的人,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嗤:“想喝酒,不如把这两天的酒先给孤醒干净了?”
云雾敛平日为人虽圆滑,对卫旸也算言听计从,甚少反抗。可遇上要紧的事,他也是个刚硬脾气。
当下他也没打算服软,撑着桌面坐起身,偏头吐去嘴里的血渍,大言不惭地道:“行啊,我现在酒醒干净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把新的酒给我送过来?”
说完还挑衅地朝卫旸抬抬下巴,“小爷要喝女儿红,至少五十年的。”
卫旸额角青筋抽了抽,脸色缓缓沉下。
屋里的气氛也随之凝滞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