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冰窖颇大,四处白雾缭绕,乍看之下恍若仙境。
虽已荒废多年,但因着一直有人帮忙打理,是以里头一切都还与从前一样。
时下已是隆冬,外头都呵气成冰,更别说满是冰块的地下。
元曦小时候在流放之地落下过病根,身子骨娇弱,人也格外畏寒。平日在暖阁里待着,都总嚷嚷着冷,这会子走在冰窖之中,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半个“冷”字都不曾喊过。
小的时候,在流放之地看见别的小孩有父母陪伴。她很是羡慕,总缠着嬷嬷问过去她家中之事。嬷嬷也不会拒绝,想起什么便都告诉她。
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以及他们为了迎接自己的降生,早早在院子里架起的秋千……
这些元曦从未亲眼见过,却又在嬷嬷满是蜀音的娓娓话语中想象过无数遍。以至于午夜梦回时,枕畔都是湿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因为各种缘由,有朝一日终会回到蜀中,回去魂牵梦萦的元宅,亲眼看一看嬷嬷所说的一切。
可万万不是因为这个……
热潮在体内乱窜,快要冲破胸膛,元曦控制不住,只能紧咬唇瓣,咬到唇瓣都发了白,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
葱削般的五指攥着氅衣系带,指尖都是抖的。
卫旸默然瞧着,脱下自己的氅衣,仔细披在她身上。
熟悉的沉榆香自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带着男人未散的体温,元曦睫尖轻颤,人一下从恍惚中国惊醒过来。
呆呆地仰头看了看他,又垂眸摸了摸玄底绣金线蟒纹的氅衣,她忙要脱下来还给他,“这里这么冷,你别冻坏咯。”
卫旸却难得在她面前这般强硬,固执地帮她把绑带系好,将人搂在怀中并肩往前走,“这样抱着,就都不会冷了。”
元曦忍不住想笑,“不冷才怪!”
男人的臂弯宽阔强势,将她牢牢圈在其中,像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单独为她支起一座避风港,霸道也温柔。虽没有明说,可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不由翘了翘唇角,心中的愁绪还真散去不少。
解开脖颈上的系带,她踮脚将那件玄色氅衣分一半,盖在他身上,抱住他劲瘦的手臂往他怀里钻,“这样才不会冷。”
边说边侧靠在他肩头,娇小的身子同他连成一片,自远处瞧去,恍若一人。
不过是在冰窖中走一遭,也能走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