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陌生人沉沉望着他,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锋锐,但随即变得迷茫。他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你身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痛?”老人见病人醒了,一时医者心切,关心道,“你后脑似遭重创,头脑这部位,本就是人的中枢,我还担心你或许醒不过来。不过眼下,看你双目有神,气血通畅,心脉也无堵塞,还好还好,没有大碍。来,让我摸摸有没有淤血?”
他又伸手要往这青年后脑勺磨去,却被猛地拍打下了手臂。老人一愣,只见到青年弓起后背做出防备姿态,警惕地望着他。只是那眼神也太过野蛮,不似人而似兽。
老人捋须的手顿了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我叫廖庭风,是一名医生,昨日见你混到在河岸边,捡你回来救治。”
青年眼中的防备似乎微微少了些,但还是充满警惕。
“你可有家人,可需要我帮你联系?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见他听得懂,廖庭风又继续问,不过有点怀疑,这人模样不太正常,莫不是得了失忆之症?谁知他这话一问来,就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对面那青年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讥笑。
廖庭风:……被人嘲笑了。不过至少说明人没失忆,那就好。
只不过既然没失忆,怎么老是不说话呢?廖庭风正疑惑着,却见青年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他随之望去,看到的是自己的珍藏,也是这屋里唯一的一件贵重事物——一支狼毫笔。
“啊!难不成……你等等!”老人想到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拿起毛笔,想了想又端来一碗水。
“来,给你。”
老人期待地望着他,果然,青年望了他一眼,就握起毛笔开始写字。
“嗯嗯,握笔很稳,转折有力,好!”比二毛那臭小子好多了。
【这是哪里?】
“这里是浦东小营房,是我们住的一块散居区。”老人回道,“你要回家的话可要我帮你联系什么人?你有什么能够联络到的亲人,先写下来,我再去帮你问一问。”
听闻此句,青年握着笔的手突然僵住,廖庭风正有些疑惑,却见他又开始写字。老人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看那字缓缓成形。
“先……生?”他读出地上那两个字。
“是指你的老师吗?”老人问,“可不知这位先生,又叫什么名字?”
“许宁!”
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许宁抬头一看,便见两三人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而喊他名字的那个,眼神却说不上善意。
“你就是许宁?”
“是。”
许宁起身,却在下一瞬间,又被一股大力击倒在地。
“就是你连累我们将军下落不明!”那打了许宁一拳的男人呵斥道,“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他似乎还想补几脚,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四哥!”那青年不忿他,“你袒护他做什么?”
许宁这时站起来,抹掉嘴角被打出的血,却不去看行凶者,而是看向他口中的四哥。
那是一个衣冠楚楚、模样温文的年轻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也没有露出半分焦虑不安,心性应该十分坚定沉稳。只是不知为何,许宁一眼下来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
被称为四哥的人摇了摇头,走到许宁面前,与他对视。许宁沉默地站着。
须臾,那四哥笑了笑,开口道:
【许先生。】
许宁微微睁大眼睛,因为那人虽然张口,他却没有听到声音。那一声称呼与其说是许宁听到的,不如说是他看见的。这个人竟然和段正歧一样,是一个哑儿。他想起了来上海之前,孟陆给他看的名单。
霍祀,霍四。
段正歧军下,行四的属下,也是唯一一个和段正歧一样,有哑疾的属下。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宜谈话的地方。霍祀看了眼四处透风的房间,对身边人示意,便另有人上前道:“许先生,请跟我们离开。”而跟在霍祀右边一上来就打了许宁一拳的莽撞青年,闻言狠狠瞪了许宁一眼,却也不敢反对。
只看几人行止,许宁知道,这里面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