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长期以往,待他这一辈人也相继离世后,江东便人人有偏安一隅之心、耽于享乐,令孙家基业积贫积弱,最终消逝在历史洪流中。
其实,这样的苗头已然出现了。
譬如被他召回来计议的陆逊,是如今江东最优秀的统帅,但比起昔日的周瑜、鲁肃以及吕蒙等人,进取之心不如多矣!
方才的奏对,陆逊仅是指出筹画利弊,便是最好的佐证。
如果他亦志在令江东定鼎中原,以他胸中韬略,不难对郑璞的筹谋去芜存菁作谏言,抑或另辟蹊径重新推演出一个更适合江东局势的筹画来。
然而,世上从来无有如果。
唉
罢了,多思无益。
将纷杂心绪皆摒去的孙权,以目顾陆逊的双眸,殷殷而谓之,“伯言,朕知此谋对我江东损伤甚重。然而,今天下大势,逆魏灭辽东公孙、诛鲜卑柯比能令北疆不复战事;原本困守樊笼的巴蜀亦出陇右、得复凉州,唯有我江东无有尺寸进取,终落人后矣。且朕亦知,荆襄干系到逆魏国都雒阳安稳,必倾国之力存之,我江东若有开疆辟土之机,当今之计唯在淮右矣!再者”
言至此,孙权声音略带怆然。
“再者,朕与卿年齿皆已五旬开外矣。逆魏占尽天下膏腴之地,国力强盛、人口稠密。如若我等有生之年不能夺下淮右之地,令后辈以为吴地屏障,恐日后复有昔日曹丕屡屡大军来伐之事,令我江东纵有大江地利,亦难免岁岁烽火不熄、生灵涂炭矣!”
身为君主,对臣子出如此直抒胸臆、肝胆相照之言,且还以江东他日的存亡、陆逊乡梓的安危作为缘由,陆逊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沉默下去。
“陛下以肺腑谓之,臣安敢不效死?”
当即,乃离席大礼参拜,慨然而道,“陛下若行此谋,督军至武昌之日,必乃臣领军赴襄阳之时!”
“大善!”
孙权拊掌而赞,大笑,“得伯言此言,淮右必为我江东所有矣!”
言罢,亦连忙起身近前扶起陆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