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路小凡立即开口叫了一声林阿姨,那女人道:“勿要客气,勿要客气!”她见路小凡一脸迷茫,便咬著舌头一字一字地道:“不要客气!哦哟,看起来以後还要讲普通话来!”

贝律心挽著她的手臂撒娇道:“林阿姨,有的烤夫吃勿啦!”(注:烤夫是上海人爱吃的一种豆类制品)

林阿姨一边提著行礼,一边笑著道:“老早做好了!”

“进吧,进吧,律清你招呼小凡!”贝沫沙说了一声。

贝律清叫了一声进来吧,路小凡便连忙跟著贝律清走进门,一踏进大门,路小凡只觉得白晃晃的墙面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朱红色的桌椅,漂亮的沙发,尤其是沙发对面那只超大的电视机让见惯了土墙泥瓦的路小凡一时间傻愣在了那里。

这是路小凡第一次踏进贝家的大门,做为一个小人物踏进京官的家门的那一刻,路小凡心里有的是一份乡下人进城的感觉,这里仅仅是用来瞻仰的而不家是自己的家。

也许这种感觉,路小凡从来没有改变过。

路小凡推开门,林阿姨在厨房里忙碌著,看见路小凡回就也不客气,道:“凡凡啊,快点帮我把菜捡一捡!”

“我换件衣服!”路小凡回了一声,进到自己的房间里放下公文包,把身上的夹克衫脱下来。

贝家有四间房,上面三间分别住著贝沫沙跟贝氏兄妹,下面一间房就暂时归了路小凡,对於不能与贝律心同房,路小凡是轻松多过遗憾,毕竟如果真与贝律心同房,大约也只能睡地板。

路小凡第一次睡在暖烘烘软绵绵的床上时,觉得虽然这间卧房不太大,五六步长宽的距离,除了一张床,只能挤得下一只单门柜,跟一张书桌,但对比自家那个晚上蟑螂四处爬,冬天透风夏天进蚊虫窑洞,路小凡都觉得这里条件好得有一点还是让他不踏实。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著,末了起身将路妈给的的手帕打开,里面赫然整整齐齐放了一大叠的十元钞票。路小凡数了又数,居然有五百元之多,想起抠门了一辈子的路妈,路小凡鼻子酸酸的,对心里曾经对路妈有过埋怨而惭愧。

那晚,他将钞票的每个角落都拿手撸平,然後藏到了自己单人柜的布包里,又躺回床上搂著被子,心里好像因为那一叠五十张的十块钱而踏实了许多。

路小凡换好衣服出来,贝家除了他以外,就没什麽人准时回家吃晚饭。贝沫沙根本很少在家出现,他分管了经济工作,本身就要经常南下,即使是偶尔得闲,也要去蜂夹道的高干俱乐部跟人打打桥牌。他管贝律心似乎只管到给她找个丈夫以免她摊上官司身败名裂,之後贝律心怎麽样他就不管了。

因此贝律心还是像往常那样夜夜不归,饮酒作乐,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小产後更是玩得胡天黑地。对於贝律心来说纯真的爱情好比那水中花,她又怎能不堕落,她的堕落是愤恨的,是正大光明的,是别人欠她的。

林阿姨见路小凡抓起菜放入水中,连忙叫道:“哦哟,你这样洗菜哪能洗得干净,一点点放进盆里洗呀,哪能教了这麽多回,还是教不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