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直言道:“赵匡胤、郭绍!”
“郭绍不是要离京去寻丹?”魏仁溥道。
王朴冷冷道:“魏使君认为他会离京?他现在一定在部署怎么兵变冲进皇宫来,皇宫里也有人在等着他!”
“这……这……”魏仁溥道,“王使君不会说来吓我吧?郭绍敢自己起兵?官家刚刚病倒,谁都不能坐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郭绍就只有左厢、并没有什么优势,他疯了?王使君有凭据么?”
“我猜的。”王朴道。
魏仁溥愕然。
王朴道:“郭绍和赵匡胤现在一定正在暗自高兴,以为咱们枢密院的人是傻子,城防部署成这样,专门给他们机会……城北起码还有控鹤军,特别是城南的郭绍部实在漏洞极大;到时候郭绍真要成了的话,还得感谢魏使君,帮了他大忙。”
魏仁溥瞪眼道:“王使君可不能那样说!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地!”他想了想又问,“郭绍为何要兵变?”
王朴道:“因为他认定赵匡胤一定会兵变。
老夫早就说过了,赵、郭二人根本没法保持平衡,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要豁出性命拼命,这种所谓制衡反而加剧冲突、不利于国家稳定。赵匡胤和郭绍从北伐开始你来我往已经斗了很多次,老夫不信魏副使看不出来。当时官家还能震住场面,他们不敢太过分、只好悄悄的,但到现在撩|拨了几个月,早就憋着一口恶气!
皇后一当政,赵匡胤情知处境不妙;郭绍成天琢磨对方,能想不通?现在得知皇后被困在金祥殿,郭绍的大靠山受到威胁,他不急得奔死奔活,却要出京寻丹……糊弄老夫?”
魏仁溥皱眉道:“还是觉得郭绍稍微弱了点,况且毕竟是武夫,这形势太复杂了、又非常危险,真要办那事儿,不仅需要周密复杂的部署预谋,还要非常人有的胆识!”
“老夫倒没想到魏副使也能被迷惑。”王朴冷冷道。
他当下打开一个柜子,拿钥匙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卷宗来放在桌子上,“魏副使若还不信,再仔细瞧瞧郭绍每一役的作为,这是光靠勇力的武夫做的事吗?当然,老夫本来也不太信,这人一个流浪孤儿出身、后来一直当小卒,连写字都不知道和谁学的写得一塌糊涂,按理根本不能有大见识。换作谁都不信他能有多少见识,但事实就在这卷宗里,不得不信。”
王朴道:“等紧迫过去了,魏副使完全可以好好琢磨郭绍的历次战役,真的很有意思。武讫镇小小战役我是费了不少力最近才查清楚的,这件事儿和淮南名将柴克宏放在一起,然后看北伐涿州之战……你会发觉三件事非常有趣。”
魏仁溥随手翻了几下,忽然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长短句。本来魏仁溥此时没兴趣看这玩意,但只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将它读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谁写的?”魏仁溥立刻问道。
王朴道:“郭绍。”
魏仁溥与王朴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那浩瀚的岁月、如浪的江山、辉煌的文明,无数壮观的场面忽然奔流至眼前。
古色古香的淡雅木窗外,滴落的雨水,如无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