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也回家探过病,她很想把她的孩子抱给阿宝看看。
可当了娘,便生了另一种心事,孩子太小了,她怕过了病气。
阿宝脑中又勾勒出一张圆脸来,是桑姨娘。
桑姨娘是外头买来的,裴三夫人作主,买了个南边的女孩:“不是家生的,就没根底,你莫要慌。”
桑姨娘天天替阿宝念经上香,一张黄纸上百个空心圆,她每念一次经,就在那纸上点一下。
她涂满了百来张黄纸,都是在求阿宝能活得长一些。
丫头们都不信,福儿还哭:“谁知她念的什么歪经!”
阿宝却相信桑姨娘是真的在求她能活得长一些。
她又不傻,对她这样有孕的姨娘来说,一位多病的主母活得越长久越好。比立时死了,夫主隔年续弦要强得多。
她的身子还真好转过一些,能让婆子抬着她到院中去晒晒太阳,原来那假山石,不过一蹿也就上去了。
那棵老松树,还没崇州家中的泡桐树生得高,打小她上树就快,可如今就只能睁眼看着,看得久了,还没精神。
桑姨娘以为念经有用,念得更勤快了。
可就是一股脑的塞进她心里。
阿宝心里已经有数了,续弦的门第也不会太高,应当就是那姓梅的人家。
片刻功夫,结香拎着食盒来了,一开盒盖儿,也是素馄饨,还有几样素小菜。阿宝深吸口,她想到病中时什么也吃不下,就靠米粥汤上的那层粥油吊着,眼里看得再多,一口也吃不下。
“拿出来,挂起来。”一日不看,一日不练,她就一日不心安。
她想必是死了的,死之前也没能见着阿爹,阿爹不知会哭成个什么样子。
等他咕完了,戥子给他一碟糕,决明半点没瞧出少夫人有什么不同的,捧着糕出去了,还把糕分给福儿吃。
戥子接过来送进去,阿宝拿过来一瞧,信是写给阿兄的:“知道了。”
“还有那张域图,也挂起来。”
戥子眨巴眨巴眼儿,应了一声,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古里古怪的。
换作她是裴三夫人,也会挑这样的女孩儿。
明明盖着软被,明明还在中秋,她却四肢发冷,竟冻得直打颤抖。
肌体无力,生命消逝的感觉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决明一溜小跑到门边:“少夫人,少爷出门去了,差我把信给少夫人送来。”
等天快亮时,戥子终于醒了。